朝花夕拾(三)
寒假在家,我的玩心正浓,爸爸却拿了一大堆的书来,把我叫到他的面前。“来,这个假期你的任务。”爸爸是笑着对我说的,但是笑里含着不可拒绝的坚定。
就这样,我真正漫长的寒假开始了。每每村里的小伙伴来找我玩,总是被爸爸一口回绝,说我要学习,没有时间玩。当时我的内心真的很排斥这样的安排,我好想开学,开学爸爸管不到我。不知道为什么,之前爸爸总是会县城和村里的两个家来回跑的,那个寒假爸爸几乎是天天守在家里,监督我学习。爸爸借来的书有第四,五,六册。第四册还好,难不倒我,所以很快第四册就算是完成学习了。第五册开始就比较复杂了,数学我学起来很吃力,每次我不懂问爸爸,他总是让我再读读题目,他并没有去看我问他的题目,只是每次我问他,他都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他让我不懂就读,不管是数学还是语文,还是常识,如果读一百遍了还不懂,再问他。我真的是又急又气,但是却无可奈何。有时候,心里会有一种逆反心里,我偏不干,不懂了,我就晾在那里,发呆,或者做做其他的小动作。爸爸有时在楼上房间看着我学习,有时候在楼下。楼下上来要经过楼梯,楼梯是木制的,家里每个人走路的声音我都能分辨出来,而且未曾有错过。初期我是认真的,后面我就是纯粹地想快点结束假期,带有很大的敷衍。我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我就照照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各种各样的话,仿佛镜子里的自己是另外的一个人。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一天下来真是难熬啊。后来,我就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看就能看好久。窗外前方就是村里的学校,尽管没有人在那里上课,学校还是学校的感觉。我想象着里面好多学生坐在教室,老师在讲台上面讲着课,每个教室都有自己独特的黑板报,同学们举手争相回答问题。
学校前面是操场,村里的孩子经常会跑到那个小操场玩,有玩木头人的,有玩跳格子的,有玩跨步的,有玩跳皮筋的。同样是那几个孩子,但是总是能变着法地玩游戏,每天过得甚是快乐逍遥。学校的后面和右边是一片竹林,那竹林里的竹叶长得很繁茂。风一吹来,竹叶微动,频率很快,发出那种特有的微妙的声音,有趣极了。那竹子在冬天下雪的时候更是好看。记得有一年雪下的很大,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雪,走在雪地里裤子都是湿的。我走到操场那里。那竹子被雪压着,弯下来,上面是白白的一层雪,白里透着绿,还有露着尖尖的竹叶的形状,真的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听到走楼梯的声音,我分辨出那是爸爸的脚步,马上跑回桌子前,正襟危坐,做起认真看书的样子来。
开学了,我准备好去报名,但是爸爸却没有要送我去报名的样子。我一脸不解,他说这个学期在家里学习,下个学期直接去读读第七册。初听这个消息,我真的是无法接受,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不能让我和其他孩子一样,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吗?我不同意,坚持自己去报名。我背着书包就往外走,爸爸一把把我拽了回来,我极力忍着,泪水还是掉了下来。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得回到书桌前面,背我的书,看我的课本。
同学们开学一段时间后陶叔叔才知道我没有去报到。他来我家,找了爸爸谈。爸爸说其他孩子七岁就上学了,我十岁才上学,年龄还是会比同班的同学要大,加上我现在的知识水平,去上二年级也是混混日子,那些我都会,不如在家提前学习,再跳一级。陶叔叔觉得无法理解,问那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让我和其他孩子一样,七岁就上学。我记得很清楚,爸爸是这么回答的:“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啊,幼儿园和一年级都是最简单的东西,很容易学习,让她在家里学习,一来学费省了,二来可以让孩子学到更多的东西,不会随波逐流,浑浑噩噩虚度光阴。”陶叔叔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爸爸的举动。
我每天起的很早,就坐在书桌前念课本。我家是在村口的路边,村里的孩子上学放学都会经过我家旁边的那条小道。只要一听到动静,我马上就会停下声音,然后跑到窗户前,看着他们背着书包,成群结队地往学校走。傍晚也是,看着他们背着书包,在路上打闹嬉戏,从学校回来。
一天,爸爸出去干农活了,我看外面的小操场有村里的孩子在玩,是小玲她们。他们看到爸爸出去了,就来到门外轻轻地叫我,爸爸不在,我回应了她们。实在忍不住,丢下手里的课本,出去和她们一起了。我们玩跳绳,两个人舞着绳子,嘴里念着:“西瓜西瓜哪里来,农民伯伯种起来,我把西瓜一分二”。我和小玲是一派的,我们随着绳子舞动的节拍,在跳着。接着又玩沙包,就是用布,把米粒或者沙子装进去,再把布缝起来。加上四颗麻将,小沙袋往上一扔,手上立刻把相同姿势的麻将,正面躺着的和正面躺着的,侧面立着的和侧面立着的,反面躺着的和反面躺着的,抓起来再去接刚才往上扔的沙包。如果扔出的四颗麻将的姿势各不相同,就四颗都要抓起来,再把刚才往上抛的沙袋接住。真的是好奇妙,那时候手不大,但是我玩起那个可是厉害了,又快又准,很少失手的。所以他们都抢着要和我同派。还打了牌,斗地主,都是在那个小操场的,每次他们出来设备都带的很齐全。我们在操场的小凳子上面打地主。我们那里的打地主和斗地主不同,一副牌,一定要四个人,司令最大,谁抓到黑桃二或者梅花二谁就是地主,如果一个人同时抓到这两个,他就是双地主。但是我们是来暗的,就是那两个二没有出现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谁和谁是一派的,打赢了还可以升级,从三升级到A。就是说升到三级的时候,三除了司令,可以压任意的牌。每次我总是能玩到最高,无论是作业还是常识我也懂得最多,尽管有比我高一个年级的,但是不影响我当村里的孩子王。所以在村里的孩子我的威望是很高的,他们都是听我的,包括年龄比我大的,这一点我总是引以为傲。
一玩就玩了一下午,大家都被自己的父母叫去吃饭了,我也回家了,庆幸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在厨房烧火煮饭。我赶紧蹑手蹑脚跑到楼上去,拿起了我的课本看了起来。
爸爸回来了,吃晚饭了。妈妈早已经泡好了浓浓的一杯茶,等着爸爸回来喝。爸爸端着旧式的带着盖子的杯子,放下盖子,品尝似的喝着他的茶。他的茶我喝过,苦的,喝得我脸上五官都拧到了一块。我分着筷子,准备吃饭,爸爸放下手里的茶杯,说不急,先听听我今天背的课文。今天爸爸指定我背的是《小抄写员》,里面讲的是一个很孝顺的一个孩子,帮他父亲分担家里的责任,爸爸说他看到这篇课文一个人看哭了,坚持要我背下来。当时我没有明白这篇课文里面更深层的意思,读起来的时候也就是觉得这孩子很懂事,现在想想,那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一种品质。但是我一下午都玩了,根本没背。我回答爸爸说还没有背熟,等吃完饭再熟悉熟悉背给他听。爸爸不同意,说能背多少是多少,让我放下筷子。我支支吾吾,半天出不来一个句子。
“你下午干嘛了,怎么一句都不会?”爸爸看着我,他坐在椅子上。那也是他自己做的红色的木椅子,很厚实,很复古。
我想着我出去玩爸爸不知道,妈妈也不是很清楚。于是就说“我一下午做数学题目了,里面的比较难,我一直在算。”我话刚一说完,只见爸爸很大幅度地起身,到门外面拿来了赶羊的鞭子,二话不说,对着我的腿就抽下来。我还没有反应怎么回事,腿上已经是火辣辣的疼。
“我一下午就在你打牌的学校的后面那个田里干活,你的大嗓门喊起来地主我不想听到都难!还在这里欺骗你父亲!”爸爸顿时很生气,很激动。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这么回答。爸爸弯下腰来,就把我的裤脚卷上去,我知道事情不妙,哭了起来。妈妈在一旁劝着,但是不管用,爸爸对着我光溜溜的小腿,往下就是一鞭。那疼痛使我哭的撕心裂肺,我还没来得及躲避,接着又是重重的一鞭。那是用竹子枝条做的,打下来不会残,也不会重伤,就是极疼。可能那竹鞭子就是爸爸从学校后面的那片竹林折下一根制作的。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我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哭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直抽泣。腿上是长长细细有点明显的血条,是竹条丝在我腿上的印记。妈妈给我上着药,心疼得也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