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评介｜《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简单即爱
文/王栩
（作品：《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美］雷蒙德·卡佛 著，小二 译，收录于《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译林出版社，2010年1月）
四人围坐在一起喝杜松子酒时，开始了爱情这个话题的谈论。这场谈论说的最多的是梅尔，心脏病医生的身份给了梅尔喜欢不停说话的权力。权力显现出梅尔的强势，哪怕在爱情里，梅尔强势的只会评判他人的对错，而不会审视自己是否真正懂得爱情中的双方需要平等相待的基本要义。
特芮是梅尔的第二任妻子。梅尔瞧不起特芮的前夫艾德对特芮充满激情的爱。艾德爱特芮爱到想要杀死她，梅尔认为，那不叫爱。特芮却吃艾德这一套。“特芮是那种踢我我才知道你爱我类型的人”。显然，生活中充斥着打骂，会让特芮感受到爱的激情之所在，这种较为特殊的个例是梅尔大加挞伐的。
特芮看不清一点，她被艾德打骂同她被梅尔毫不留情的指责从本质上说来完全一样，只是前后两个丈夫带给特芮的所谓激情之爱发生的方式不同而已。特芮爱梅尔跟她爱艾德有着同等的爱的付出，这使得被激情蒙蔽了认识的特芮不再能拥有爱情中平等的地位。
艾德临终前，特芮一直陪伴着他，直到艾德再也没有醒过来。梅尔将此事拿出来议论，斥责被艾德打骂惯了的特芮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梅尔看不见问题的相似之处，若是自己也有那么一天，特芮也会一直陪伴着他。负气的梅尔说了一大通关于爱情的宏论，意在引出何为真正的爱情。梅尔没注意到尼克和劳拉的小动作，特芮更不会在意。前者强势到眼里只有自己，后者就是一个无心的女人。
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这个话题可能在尼克看来，不太适合大张旗鼓的公开谈论。诸如梅尔，谈论爱情时掺和了太多个人的抱怨，又怎么能平心而论的看待爱情呢。这场谈论中，尼克和劳拉的话最少，他们俩人之间的小动作在于你碰碰我的手背，我又碰了碰你的膝盖，用不着一句多余的话，灵犀自然的藏在相爱的人儿彼此的关切和提醒上。
爱情不是通过谈论而得以建立的概念，是爱着的双方相互的懂得。爱人间，一举手，一投足，甚或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出含义丰富的东西。其专属的唯一性只有爱人间才明了，落在别人眼里，除了会像特芮所认为的那样，眼前这一对还在狂热的蜜月期里，根本无法破译藏于爱人间的小动作背后那真正的爱情密码。
听了梅尔对艾德的印象，劳拉不小心说了一句措辞不当的话。尼克碰了碰她的手背。尼克在提醒劳拉说错了话。出于对劳拉的歉意，尼克抓起劳拉的手，“用手指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揽在怀里”。从对妻子说错话的提醒到向妻子致歉之爱意的流露，尼克一气呵成的完成了对劳拉示爱的表达。专属于两个人的爱情密码在这里施与的颇为复杂，铺垫出后文所要讲到的简单即爱的主题要旨。
梅尔讲完了特芮和艾德的故事，对艾德的那种激情之爱很是不屑。“尼克和我知道什么是爱情，我是说，对我俩而言。”劳拉插了这么一句后，用膝盖碰了碰尼克的膝盖。爱情是两个人的懂得，劳拉已经暗示出自己对何为真正的爱情的认识。梅尔和特芮皆没听明白劳拉话里的深意，这让关于爱情的话题还有继续谈论下去的可能。梅尔建议大家为爱情干杯。爱情在梅尔的主导下，成了消耗在酒精里，打发无聊时光的廉价之物，这场谈论就在大家以爱情的名义干杯之际呈现出滑稽般的色调。
梅尔开始告诉大家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较之先前，梅尔不再玩世不恭，抱怨连连。梅尔正经的把爱情分为肉欲之爱和情感之爱。亦即驱向某个特别的人的冲动以及爱一个人精神上的东西。它们最终不过是一种记忆。梅尔说出了爱情的结局，却忽略了爱情的本质。
梅尔给大家讲起了一件事。这件事即为爱情本质最佳的诠释。梅尔在讲起它的时候，没意识到自己对爱情本质有着理想化的崇尚。他认为自己讲了一个关于真正的爱情的故事，这个故事能触动在座每个人的内心。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梅尔在别人的故事里发现真爱，却未曾认识到真爱得来并不那么费工夫。
一对老夫妇在高速公路上遭逢车祸，两个人都幸运的活了下来。活下来的俩人从头到脚缠满了绷带。丈夫“即使在得知他妻子会活下来后，他的情绪仍旧很低落”。丈夫从眼洞里看不到妻子，这令他悲伤。绷带限制了他的行动，他不能转头去看他的妻子。
梅尔的故事表达出真正的爱情就在爱人间简单的凝视里。它省去了语言的浮华，不追求激昂的告白，相爱的人活在一份彼此的懂得中，爱才会尽显朴实岁月里一份沉稳的敬重。
爱的最高形式是基于平等意义上的敬重，尼克与劳拉已然在践行着真爱的本质。“除了彼此相爱外，我们相互欣赏并愿意在一起待着”。爱情不需要长篇大论的谈论，懂得相爱之外的相互欣赏是两个人愿意的事比什么宏论都具体可信。爱情原本就是两个人的感受，用不着以所谓观念的方式复杂化。
梅尔讲着别人的故事时，并没发现，尼克和劳拉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让真正的爱情就在眼前。真正的爱情简单、平淡，多以较为复杂的肢体动作结合眼神的伪装，来表达只有爱人间才能意会的灵犀般的心念。强势的梅尔做不到如此，他不会去欣赏前妻，也不会欣赏特芮，他的两次婚姻皆给两任妻子带去了不平等的家庭地位。这让梅尔自食恶果的对真正的爱情充满了向往。
特芮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爱情。她太卑下，在艾德和梅尔两任丈夫面前都丧失了人格上的平等。再说，特芮本人来讲，喜欢富有激情的爱。她把艾德对自己的打骂，视作一种爱情，那么，梅尔对她无底线的指责，她也会将其认为是爱情的表现方式。比起梅尔，真正的爱情离特芮更远。
梅尔的故事讲完了，应该到了大家去吃饭的时间。四个人仍然坐着，“直到房间全都黑下来了，也没有人动一下”。尼克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所有人都被梅尔的故事牵动起难以抑止的心绪。这当中，可能只有尼克是真正的醉了。从梅尔的故事里，尼克看见了一种肯定。尼克看见了他和劳拉就是故事里的那对老夫妇，用简单、平淡的相守一生诠释了真正的爱情。它本不应该成为人们嘴里谈论的故事，而是就这么不事绚烂的隐入生活的尘烟。
202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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