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碎片时间

2024-07-25  本文已影响0人  春小鸣人

碎片与整段

碎片时间的利用,我得心应手,工作之余,见缝插针,地铁通勤,读书写作,来回路程总得一两个小时,这礼物丰厚得很;上班再提前个半小时,进了单位练拳,或练琴,到时间收工;午休人家餐毕闲聊唠嗑,我径直培训室去,练拳一个人呆着,总也得有个半小时。即使是与朋友出游,或带娃上课、戏耍,或回去老家,总有个间歇时间,那是属于我的见缝插针,总能拎出来一心不乱,全不受干扰,这些碎片时间日复一日加起来,竟组成了某个稳固的自我内核。所以如此,因为我了解那时间是属于我的,我的,我就可以充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在乎他人评论,碎叨。说这人奇怪也好,有个性也好,那是他们的事情。

但,仅止于碎片时间。如果没有离开单位我将不知道自己有另一番模样。

我渐渐认识到内在深深的不配得感,缺乏主体感,是怎样一种撕裂的人生境遇。

倘使将我放在一个环境之中,和着那环境适宜,我大概率是好样的。若不合宜,便是灾难。

内在的指向似乎是我不配拥有支配自己人生大段时间的主导权。是以单位与工作锁定了我的大段时间,剩下的碎片时间我便敢于拥有,可以放心大胆不在乎,谁人眼光。

离开单位呢?离开一个主体,当我拥有大段时间,我是恐慌的。我不敢做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合适的吗?可以吗?没有第二临在的确定,我是怯懦的,心无法安放。

寻根追源,是什么让我如此怯懦,居然不敢做自己的主,只是敢于碎片里疯狂满足。大段时间,我潜意识里头似乎总需要得一个认可,然后我可以,和敢于呆在里面,譬如过去每周一次去拳馆呆在师父身边,譬如速写,跟着老师练习的两小时,我不需要怀疑,我能不能,可不可以,对不对。我知道我呆在里面就是安全的。

作为我们家的第三个孩子,超生的。我爸为此损失了一笔奖金,据说三百大洋,单位扣发。我妈还在外头河边船上干活,临了肚子叫唤,冲回家,据我奶说直接生在马桶里头,“阿!马桶?”我惊骇,我奶又补充说“干净的,干净的马桶。”谁知道真假,那年头还留一只干净的马桶等着生娃么?反正我爷就在厨房门外瞅着锅门口的我爸叹了口气,“三个女娃难带啊!”

我想不出我爸的神情,但我可以想到年轻时候的他帅得冒泡,一灶台的灰也挡不住,那时候年轻多好啊,再苦的日子也不在话下,意气奋发,哪管前路荆棘铺满。也像极了一段时间的我。应该是我像他,不顾一切,向前奔跑,为理想,为某种崇高。也为生活。

今天的我和我爸的精神内核惊人的一致,某种恐惧充斥我们的心。我们在怕什么?很难说。我爷爷年轻时遭遇一次意外,与死亡擦肩而过,颇有些家产的他呆在家里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才晓得隔壁寡妇家被强盗洗劫,死在家中,而强盗锁定的目标却是我爷爷,没曾想摸错了门,去了隔壁。那位寡妇妈妈替我们家挡了一祸,后来才有了我们。

往前还可追述么,再多我便不知道了。但我的恐惧却是不时发生的。若干年前第一次遭遇人生意外,恐惧从每一根毛孔里跑出来,铺满我们家乡里所有的柏油路,一直滚落到我离开我的家乡,发誓再也,一定,不会回到那个地方。

第二次则是失恋了,空无侵袭,毁灭感笼罩山河日月,在无数个夜晚独自哭泣中求索中,似乎找到某种道路。然后一路前行,然而到今天我也没有找到究竟。

如果不从单位里出来,以及离开一些场所,我没有机会知道,我是那样恐惧,对自己人生主导权,是不敢有握住,持有的,这就好像什么,见不得光。

就好像不被政策允许出生的我,本来就见不得光,扣你爸那点奖金算什么,也就你爸有点技术,集体需要他,要不,这么容易?见不得光,就好像我曾经珍视的人,也是那样隐秘的存在,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是异性,我们传递信件,纸条,无话不谈,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有一回走在他家乡的桥上,并肩的两个人,陡然变成了前后,他甩开我八丈远。原来是他亲戚迎面走来,避嫌。那一刻我是崩溃的,所以我们两个人,无话不谈的密友,我们对彼此的好,是放不上台面的吗?我理解他的作为,不希望亲戚看到传言。这不是他的错,只是这样的画面触动了我隐秘的痛,我是见不得光的。

那个崩溃的午后,两个人坐大巴,我一路不开口说话。

它成为我人生最大的伤痛,不是这件事情,而是这件事情象征的意味,并不止于这件事。我在害怕些什么?我不知道。但答案就在那里,只是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充满了恐惧,恐惧我的懦弱,还是光芒万丈。

瞧这两年我涉猎尝试了许多东西,街舞,吉他,太极拳,速写,书法,尝试又放下,为了什么,寻找失落的那一半心吗?很难说,我只是这样做了。师父离开苏州,我再也得不到他每周一见的指导与勉励,回到自己,我能够一个人依着自己将这条路走下去吗?不确定,学的还是皮毛。这世界变故太多,一不留神,改天换地。而我唯一能做的是渐渐去找回自己丢失的心,那个确信自己无论如何都可以的心。那个小心翼翼害怕着的元凶到底是什么,它是个问题,也许这个问号的背后正是我生命原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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