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配角的那些年
每一场辩论都有一个计时员,存在感极低,只有“时间到”一句台词,这句台词对场上的辩论选手来说也相当于不存在。
因为真正的辩论场上,时间到了有提示音,时间接近末尾有提示音,辩手发言也总会注意时间流动,这样看来这个计时员在整场辩论赛上扮演着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配角,这么说一点都不过分,完全就是事实,可有可无的,没什么作用的。
小学的长发时期,我还一直是班级的六一节目的领舞,张扬靓丽的照片躺在相册里,时间停留在五年级。到六年级剪掉头发以后,所有的表演天分和想要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欲望全都随头发被一齐剪碎归置进垃圾桶了,我一直没有和自己探讨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个无限活力的小孩儿变得不爱交朋友不爱吱声胆小懦弱,现在仔细一想,和剪成短发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很清楚地记得,是因为当时想要像李 X 春一样酷,可剪完后第二天到学校,才感觉大家的目光似乎都集中在了我脖颈上方的脑袋上,准确地说是有些不伦不类的发型,这种心态放在现在思索一番,应该会得到一个“希望被关注又不希望被关注”的一个很畸形的心理,但还是个小孩的我无法处理这样的矛盾心理,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该去怪那个笨蛋理发师。
我还记得顶着新发型在座位上的第一天,课间就趴在桌子上,谁叫我我都不搭理,我总害怕别人下一句就会跳脚起来嘲笑我的头发,所以把脸埋进胳膊肘里,眼泪都不敢掉,开始后悔为什么把头发剪掉,想缩成一团钻进地缝里,苦恼盘绕在心头,埋怨自己经不得别人的目光,直到头发剪得更短,才把这朵疑云一并减掉。
那年六一的节目,我被选作一个辩论表演节目的计时员,那个老师给我分配了唯一一个道具——一块怀表——然后就安排我坐在角落,陪他们练习,插不上话,只在他们对台词需要我的时候说一句“正(反)方时间到”,然后继续无所事事,听着他们嗡嗡地互相讨论,耳朵里满是台词本哗啦啦来回翻折的声音。不知该做什么,就呆呆坐着,思绪杂乱,仿佛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
后来到正式表演那天,舞台上出了各式各样混乱的状况,我依旧被安排在最角落,连话筒都没有,甚至一开始连我的桌子都没有。等到一切安排妥,那些主角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背稿。
我像平时排练那样,打开怀表的计时器,双目紧盯着尖尖的秒针,在旋转过一分半时,到我说台词了,没有话筒的我只能扯着嗓子喊时间到,可能在嘈杂的音响回响下我的声音太小,所以平时按照时间背稿的演员并没有按照规定来,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背着稿子,一点要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我突然满心焦虑,看着咔嗒咔嗒走着的怀表,坐立难安,又试探性地喊了“时间到”,依旧没任何效果,索性就把计时关掉了,由他们发挥,等他们坐下以后再补上一句时间到。
整场辩论表演就在自我催眠“我是配角别注意我”中结束。这场糟糕的演出,留给我的回忆只有阳光穿插在音响回音中,我握紧的拳头,还有满头大汗的尴尬。
有个话题是和十年前的自己对话,我会说什么?劝劝小时候的自己,再勇敢一点,争取一个辩论选手的位置,然后脱稿惊艳死他们?还是说安分点,别搞乱七八糟的发型丢人现眼?
不得而知啦,但就现在来说,和黑长直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利落的短发。
在我和计时怀表做朋友的时间里,睡梦中回响着的都是秒针哒哒哒哒转过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