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要经历过多少次悲欢离合，才能换来最终的长相厮守？

文/谢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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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崖上青山寂寂，绝情谷底芳草萋萋。

时间来去无踪，岁月了无痕迹。

在寒潭底下的另一个世界里，小龙女已经独自生活了十六年。犹如一朵空谷幽兰，悄然绽放在尘世之外。

饥饮蜂浆，夜宿茅屋。时有鸟语，四处花香。十六年如一日，仿佛就此定格。

如果不是那一日，杨过出现在茅屋边，她或许就这么守着清浅岁月，默然到老。

一切如梦似幻，令人猝不及防。两人相顾无言，欲语泪先流。

重逢的这一幕，或许早已在他们心里上演了千百遍。可当跨越了生死，历经了岁月洗礼，心尖上的那个人真切地站在眼前，却又像隔了千山万水。

良久之后，杨过凝望着小龙女，缓缓说道：“龙儿，你容貌一点也没变，我却老了”。

小龙女颤抖着双手，轻抚着杨过的脸庞，十六年前那个飘逸俊朗的男子，如今已经两鬓斑白，眉眼沧桑。

她心里掠过一阵惊涛骇浪，嘴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她说：“不是老了，是我的过儿长大了”。

这是全书中最潸然泪下的一幕，十六年生死两茫茫，久别重逢之际，金庸没有用浓墨重彩去刻画，却在平淡如水中多了一份温情。

哪怕只是相视一笑，也胜过人间无数。

杨过问小龙女，为什么要说十六年，而不是八年之约？

私自以为，这不仅是小龙女的一番良苦用心，也是她聪慧过人之处。短短八年时光，哪能冲淡杨过如火般的性子？

只不过，她设置好了开头，却也没能猜中结局。或者应该说，她应该庆幸，杨过比想象中更爱她。

如若不是爱到骨子里，空等到绝望，也不会生无可恋地跳下悬崖，也不可能在寒潭底下绝处逢生，更不可能与心爱之人再度重逢。

金庸借杨过之口，道出了这么一句：“可知一个人还是深情的好”。其实，深情到底好不好，还要看所爱之人。只有爱对了人，深情才不会被辜负。

小龙女与杨过原本都是伤心之人，都被命运所捉弄，一个手臂被砍，成为残疾，一个失去贞洁，清白受损。他们在各自的缺憾里守着一份不圆满，可又在相爱相守中修得一份小团圆。

生老病死，爱苦别离。人世间充满着各种各样的遗憾，又在这些遗憾里埋藏着各种各样的悲情。

幸运的是，小龙女与杨过这对旷世恋人，历经了无数次的悲欢离合，最终还是换来了长相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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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一见钟情的繁花惊鸿，更爱日久生情的细水长流。

相遇之初，杨过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鲁莽少年。在被全真教逐出师门之际，机缘巧合得到了孙婆婆的疼爱，遂被带回古墓派。

那个时候，小龙女也还不到二十岁。身为一派掌门，武功十分了得。

孙婆婆还在世时，杨过对于小龙女来说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并未另眼相看。她对他始终都是一副冰冷之态，像雾像雨又像风。

真正让杨过有存在感的，是在孙婆婆死后，将他托付于小龙女。至此，清幽的活死人墓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后来，小龙女收杨过为徒，传授他诸多武艺。虽然男女有别，却也安然度过了几年的时光。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哪里呢？

或许是在杨过愿意为小龙女死的那一刻。

原著里这么写道：

“她此时已年过二十，突遭危难，却有一个少年男子甘心为她而死，自不免激动真情，有如堤防溃决，诸般念头纷至沓来······”

小龙女自幼在古墓之中长大，从未与外界有过接触，练的又是《玉女心经》之类的武功，向来心如止水。可是当杨过挺身相护，她内心的防线瞬间崩塌。

自此，杨过便走进了她的心里，再也无法自拔。

虽然杨过依旧对他言听计从，但她对他的感情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她开始依赖他，更加舍不得他离开，于是好言相劝，传授《九阴真经》，又让杨过在终南山上多呆了一年有余。

在感情方面，女人永远比男人更加细腻与敏感。尤其是小龙女比杨过年长几岁，虽然不食人间烟火，但对感情却更成熟一点。

她已经开始对他心动，他却浑然不知。她已经对他心存依赖，他却毫无察觉。

于是，致命的误会就来了。

欧阳锋教杨过武功，生怕小龙女偷学，于是点了她的穴道。这让一直垂涎于小龙女的尹志平有了可趁之机，而小龙女又以为那是杨过。

阴差阳错，清白被褥。

小龙女怀着一颗炙热之心问杨过：

“难道你不当我是你妻子”？

却得到杨过仓皇失措中的那句回答：

“不，不！你不能是我妻子，我怎么配？你是我师父，是我姑姑。”

我把一切都交付给了你，可你却在装疯卖傻。念及于此，小龙女悲愤难抑，当场吐血。

她是一个清高孤傲的女子，虽然对杨过情根深种，但也决不会死缠烂打。

既然他根本没有把她当作妻子的念头，这其中的百般羞辱与千种委屈，更与何人说？

不如决然离去，还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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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为什么小龙女只会出走，而不是留下来把误会解开。

仔细想来，这就是她跟其他女子的不同之处。换做是赵敏，就算被张无忌误会杀了珠儿盗取倚天剑屠龙刀，她也不决不会放手。

如果说赵敏的爱情观是“得到”，那么，小龙女的就是“成全”。

于是，当她无意中听到杨过对武氏兄弟说郭靖早已把郭芙许配给他时，并没有去要一个解释，而是在黯然离场之后，将淑女剑转赠给郭芙。

心思单纯如她，并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她只是想着成全他，只要他幸福便好。

就连最后一次离开，也是为了成全杨过的性命。因为她知道自己中毒太深无药可救，为了让杨过安心服下解药，便留下了“十六年之约”的诺言，在寂静无声之时，决绝地跳入万丈深渊。

她爱他，但绝不会束缚他。甚至，这番爱早已超越生死。这，就是爱的最高境界。

亦有人说，小龙女三番四次离开，是出于任性的逃避。其实在爱情里，女人的顾虑往往比较多。有时候，离开比留下，更需要勇气。

而不管是本能的逃避，还是理性的成全，杨过与小龙女之间的悲欢离合，充满跌宕起伏，如此荡气回肠。

这种大喜大悲的交错，才能更加凸显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深刻主题。

纵观全书，他们两人之间，从大胜关英雄大会上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相爱的那一刻起，就总是聚少离多，在“重逢”与“离别”中兜兜转转。

这一次次的分离之中，杨过一次次地苦苦追寻。而也是恰巧在这有苦有乐的寻觅里，尝遍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在红尘之中打滚，也只有经过了离别和等待，才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唯有千帆过尽，方知情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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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这人，遗传了其父杨康的三分风流，还带着几分轻薄与不羁。但对于内心感情，却始终如一。

从一出场时衣衫褴褛的贫苦少年，到最终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这一生可谓是曲折离奇，个人魅力也极其强烈。

在追寻小龙女的过程里，他遇见了生命中的其他各色女子。有美艳如花的郭芙，有清新淡雅的程英，有刁钻泼辣的陆无双，有单纯善良的公孙绿萼，还有明慧聪颖的郭襄。

可他心里的那个人，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是小龙女？

从最初相逢的层层铺垫里可以知道，他自幼丧父，11岁失去母亲，自此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后来被郭靖黄蓉带回桃花岛，但到底心里还是不如意的。

他所遇见之人，不是对他恶语相加，就是对他百般猜忌。只有后来到了古墓派，才从孙婆婆那里得到了一丝温情。而孙婆婆为他而死之后，小龙女就成了他的全世界。

她是他的师父，又像他的母亲，更似她的姐姐。又或者，是多种感情的结合体。

在小龙女第一次离开之后，他才从怅然若失中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虽然不免将一路上遇到的诸多女子与之对比，但却总觉得谁也比不上她。

爱情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唾手可得的，却弃之如履；辛苦追寻的，却视若珍宝。

所以，在漫长的追寻之中，杨过愈加明白小龙女才是他终生追求的理想。

而比起其他女子，小龙女生性善良，心思单纯，孤傲通透，超尘脱俗。她在古墓中长大，小小年纪便参悟生死，摒弃七情六欲。

书中有这么一幕：

一灯从怀里取出一个鸡蛋，问道：“这世上是先有鸡呢，还是先有蛋”？

小龙女答曰：“蛋破生鸡，鸡大生蛋，既有其生，必有其死。”

多么透彻的一番领悟，让一灯这位佛学大师都为之赞叹。能够参禅悟道的女子，又岂是寻常姑娘所能媲美？

最关键的是，小龙女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她与世无争，拥有一个独立的灵魂。不管世道如何非议，她只选择遵循内心。也无论历经了多少次悲欢离合，她从不依附于任何人。

《老子》中有句话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独立，是爱的前提。不争，是爱的智慧。

真正的爱情，并不需要刻意为之。君不见，周芷若工于心计，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李莫愁百般纠缠，最终见到的却是爱人的尸骨。

小龙女拥有大道至简的处事原则，从不强求感情。拥有随时离开的勇气，也有并肩作战的实力，还能在乱世之中守住一份自我。

这，才是让一个男人离不开的本事。

从这个层面来说，也唯有小龙女，才是杨过最好的归宿。

他们是一对苦命之人，从失贞、断臂开始，命运似乎就在搅弄风云，让两人历尽劫难，饱受离愁。

但也正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爱苦别离中，接纳了彼此的缺憾，从此生死相许，灵魂相依。

或许，也只有这般至情至性之人，才能打破世俗偏见，谱写一段爱情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