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小生活之大哥和二哥
我的母亲兄弟姐妹5人,母亲排行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到我们这辈大姨小姨两舅舅家的孩子加上我共7个孩子,我排老三,上面两个哥哥,小面四个弟弟。
大舅家是五家里经济条件最好的,甚至在小城里也算得上富裕吧,理所当然二哥自出生以来就享有同龄人羡慕的一切,我们其他六个孩子和小城里众多孩子一样,没有很出色的家庭背景好在也算衣食无忧。
我的大哥和二哥,分别是我大姨和大舅家的长子,两人生肖差一年,实际只差半岁。在大哥小学期间我们三个同校,我刚入学那会他俩分别就读四年级和三年级,都是学校里响当当的风云人物,原因很简单:两人都被号称各自年级里“小混混”的“领导”,也是老师们眼里的头号问题学生。大哥经常出于江湖义气帮自己的手下打架,因此他有一票关系非常瓷实的兄弟,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大哥年少犯过一些错误后被学校退学,大姨找了各种关系让校长同意大哥继续上学,然而最终大哥还是屡犯错误未能坚持到毕业,虽然退学,大哥的江湖名声直到我小学毕业仍被流传。
13岁那年小升初,我考进县里最好中学县一中,刚过去没多久大舅妈就把二哥从私立学校转过来,美言曰我们兄妹俩互相有个照应,其实大舅妈是个比较爱慕虚荣的女人,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在一中上学会让她比较有面子。赶着青春期叛逆期,二哥结实一年的好兄弟因为自己的转学不得不分道扬镳,二哥心里十分不痛快,所以刚来一星期内二哥上课用粉笔头反弹式地扔到年轻女教师的脸上,体育课划破学校统一买的篮球,甚至因为不服气某初三小混混直接打了人家,二哥学着当年大哥的样子用最短的时间在整个初中部站稳自己“一把手”的位置,而这一切当然不可避免的由年级主任一个电话打到舅妈那里,然后就出现我上学有史以来唯一一次老妈来学校看我,还拎着零食,这简直史无前例更何况还有一堆吃的。接下来我亲眼看到舅妈低声下气地跟年级主任道歉赔不是,然而那个被打的孩子父母正巧是大舅下属的亲戚,竟然谄媚的说“啊呀,是贺局啊,你看要不是我这孩子不懂事,我都不知道是您呐......巴拉巴拉的”,后来,那个初三的孩子成了二哥的马仔。再后来过年的一次家庭聚会,二哥跟大哥说起这个孩子,一脸的得意,被长辈们听到后,大舅妈脸上也写着“骄傲”,那一年的大哥二哥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再后来,二哥中考考到一半任性去了网吧,成绩自然是一塌糊涂,大舅又找关系让二哥去了省城的3+2专科院校,我在初三的题海里日夜拼命,大哥因为一个哥们建议去了少林寺,中考完的那一年夏天,大哥回来了说习武没意思不想继续练了,为了让大哥老老实实不再惹事端,大姨托关系给大哥找活干,结果没多久大哥又跟人打架成了没事做的孩子,再然后大舅给大哥找了各种活:看大门、保安、司机、编外辅警等等等等,大哥都是每次不到半年就不了了之。这期间,我读高中考上大学,二哥毕业归来在大舅的帮助下半独立地帮着家里做生意。
再转眼,我毕业3年,大哥和二哥也都快30,家里的长辈开始各种催婚,说最多的一句就是“你看看你们同龄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奇怪了你们仨为啥还不结婚,你姥姥80岁还想四世同堂抱个重孙子呢”。我到还好因为在北京不常在家,而二哥因为是姥姥的亲孙子格外被“重视催婚”,加上我老妈这几个姑姑们对二哥的疼爱,自然是都着急,但是很少有人催大哥结婚,就算催也是带上二哥和我一起催。这么多年,大哥一直没有一分稳定的工作,加上大家对大哥的印象也都不大敢管,我们几个小的甚至都有点怕大哥,他还是跟年少时一样,易怒易暴躁易冲动,当年的江湖义气,如今依旧被大哥挂在嘴边,然而,年少时的我们,或许会有一时崇拜,如今,我好想劝劝大哥,可是,这么多年已是他的习惯,我们对事物的看法也有很大的差异,所以渐渐选择了沉默。可是,大舅妈却是“心直口快”,总喜欢拿我们三个比较,或许我们年纪相仿吧,大舅妈嫌弃大哥的无所事事,同时嘲笑着北漂族的我。记得毕业那会初来北京,在大望路一家公司当实习生,一个月2800,除去房租吃喝水电,不仅挣得不够花,还得动用大学攒的奖学金,大舅妈听了说“不是说北京一个月工资都1万以上么,没有一万咋活啊”,这简直我是最烦的一句话,无奈或许每家都有这样一个亲戚扮演这样的角色吧,我妈老说大舅妈就是没心眼心直口快,曾经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慢慢我发现有的人不管有意无意,总会把他人的不顺利当做自己炫耀幸福的敲门砖。
有人说,年纪越来越大,人总会慢慢成熟,这两年,二哥的生意逐渐赚了些钱,花钱的手笔也足以让亲戚们瞠目,好在生意盈利,用大舅妈的话说“会花钱的人才会挣钱”。大哥的生活也逐渐踏实下来,前些年去福建给一个老板当司机据说替老板挨了一刀,老板信任大哥作为回报委以重任让大哥管好几个司机,大哥因此挣了点钱,小城里大哥这个年纪的,如果不是因为读大学,成家不说,孩子基本都要上小学了,大哥自己可能也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偶尔会琢磨自己的婚姻,计划自己的将来。前年回来大哥跟大姨商量管亲戚们借点钱把自家的老房子翻建下,小城里娶媳妇没有好点的房子会被女方嫌弃。可是,老房子还没拆大哥跟大姨说钱花完了,大姨惊恐问这么些钱是咋一下子花完的,大哥对此沉默再沉默。看大姨哭到泣不成声哭到恨铁不成钢,大哥淡淡地说赌博输了。对于金钱,人都会有一种本能的渴望,不是因为贪婪,也不是因为爱慕虚荣,仅仅是因为生活所需,生存所迫,然而方法错了,往往下场很惨,结果很痛。大姨狠狠地敲打大哥的背,来家里跟我妈诉苦,大姨以为自己的儿子懂事了,能像别人家的儿子一样撑起一片天,结果大姨输了。后来的一次家庭聚会,大舅妈又故意拿这事说“老大,你还是要多管管你家涛涛,赌博可不是你们这种人能沾染的啊,那一下子进去的钱可太多,我家壮儿再怎么皮,这块我决不让他沾”,二哥当时默默不说话,毕竟大哥这次是真错了。那年过年,姥姥邻居的孩子无意间透露,二哥赌博输的钱可比大哥多太多,一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是二哥带着大哥去的......那年初三在姥姥家,再没有任何人提起赌博这事。
16年年底,二哥终于结婚了,婚礼很盛大,大舅给二哥盖了四层小楼,室内的装修很美,小城里来祝福二哥结婚的人几乎都在夸赞房子的设计和装修。结婚前几天,大哥帮着干了些重活,午间一个人蹲在巷口一角默默抽烟,这些年,大哥和二哥的生活差异越来越大,两人的话也越来越少。二哥这些年做生意结实了小城里和他一样的富二代们,和那些朋友在一起的二哥,已不再是当年和大哥一起聊打架细节的那个二哥,两人偶尔独处甚至有些尴尬不知道说啥,二哥递给大哥烟抽,大哥甚至有些局促地接过去。
就这样,大哥还是当年的那个大哥,而当年的我们,却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