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

2016-09-04  本文已影响0人  胡雪枫

 这年冬日,来得比往年似乎更早一些。天气显得异常的寒冷。清晨,整个村子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天是一大片暮色。

 她拉开里屋一根退了点色的尼龙绳灯索,不太亮的光立刻从一顶原本乳白色的,现在却已变成这顶暗黄色的破旧的灯罩下照射出来,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暖黄色的光芒下,显得异常温暖。她掀开棉被,披上一件藏青色的棉布衣,坐在床沿上。暖炉的火早已灭了,房间并不是太暖和。她穿上衣服,搓了搓手,一只像枯树藤蔓的手伸进身后的棉被里,棉被里的热乎气早已没剩下多少,她轻声的叹了口气,拿出被窝里的热水袋,把袋里并不怎么热的水倒在脸盆里,走出房间,进到了厨房灌进了一壶热水,用微微颤抖的手擦干热水袋外面的水,把它放在一块有了岁月的棉布之中,步履蹒跚的走进房间,把棉布包裹了的热水袋放进被窝里,她老伴的脚下。看着老伴安详的脸庞,欣慰的笑了,掖好老伴身上盖着的棉被。颤颤巍巍的走到洗脸架旁,盆里的温水散发着白色的雾气,把她笼罩在一层稀薄的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她缓慢的伸出手,不紧不慢的把架子上的毛巾放入温热的水里,用苍老的双手湿开毛巾,在布满皱纹的脸上擦了一把,像是用力的拧干着的毛巾,可毛巾还是滴着水珠,她仔细的擦了擦脸,然后用水湿了湿头发,拿起一把掉了几根齿的梳子,一丝不苟地梳起灰白色头发。动作有点缓慢,却像往常那般熟练的弄着这些。整理好自己的时候,天的那边已经开始露出微微的光亮,鸡鸣声开始一声一声的在寂静的村子里响起来。她用缓慢的步伐走进房间,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块白底上点缀着几朵淡蓝色野花的白手帕,打开手帕,数了数手帕里的钱,解开棉衣,放入贴身衣服的兜里,拿上床架上的一块暗紫色的方巾,折成三角巾,包好早早梳得已经整齐了的头发。然后走到厨房,拿起一个竹子编织,却不怎么新的竹篮子,盖上一块淡蓝色的毛巾。

 她走出房子,在并不太亮的光下,可以看出岁月在这所房子留下的破旧痕迹,建房子的木头散发着时光留下的深褐色。她关上木门,用有些锈迹的锁环套在锁扣上,插上一截小树枝。整了整理衣服,提上竹篮向村口出发。

天开始慢慢的亮起来,山间的雾气慢慢散去。她步履蹒跚的走在一条早已踩得结实的土路上,天边红色的朝霞把她的脸度上一团暖红色的光。一二里的路,并不长,可她却走了将近半个钟头,一边走一边回想老伴昨晚跟她说的想吃的饭菜。走得有些累了,背上冒出些许的汗,她靠在路边的一颗老树下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又动身向镇上走去。在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她来到了镇上。

 此刻镇上的集市早已是人山人海的了。她缓慢的穿过人群,回想着老伴昨晚说想吃红烧肉的话。在猪肉摊前,她仔细的选了半斤五花肉,圆滑的老板劝她多要点,少了不够吃。她笑了笑,一边用干瘪瘪的嘴说着“够了,多了吃不下”,一边艰难的掏出口袋里的钱。付了钱,往回走的时候,看到路边卖鱼商贩的鱼在鱼盆里欢蹦乱跳着,想起老伴一直喜欢吃鲤鱼,于是又称了条鲫鱼向家走去。

 走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半晌午了。她拔开门锁上的树枝,打开门,阳光照射进来,两间整齐干净的房间,外屋是厨房和摆放了一些农具什么的生活用品,里屋是一张床和一张吃饭用的木桌和三个柜子一些用的生活家具之类的,看得出来,主人很用心的收拾着这个家。她放下竹篮,摘掉头巾,用手捋了捋灰白的头发。在厨房拿上一个较旧的竹篮,放进菜刀,来到屋子后的园子里,一块地的菜园,并不是太大,地里的菜却生长得比较好。她在地头掐了几棵葱,“烧好的鱼撒上葱花才会香”,她喃喃自语着,然后铲了一颗白菜。走回到屋子里,提上一条鲤鱼和半斤猪肉,拿起门口的一张小木凳来到村口的池塘边。放下凳子,一只手按着池塘边的石台阶,慢慢的坐在凳子上,收拾了半天的鱼,洗了菜。旁边的妇人调侃着,“哟,老太太,今天买了这么多好菜?”她笑着说到“老头子昨晚跟我说想吃红烧肉,大清早去集市买了半斤,顺道带了条鱼。”边说着边收拾着菜。妇人劝说着“对啊,省了一辈子,这大把年纪,别省了,该吃的吃,该花的花。”她始终笑着说“不省了,又带不进棺材,没啥好省的。”妇人连忙说道“您二老且久活着呢,大晌午,别说这丧气的话”她笑着回答到“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没啥好避讳的。你先洗着,我洗好了,先回去做饭了。”然后站了起来,拿起凳子,提上竹篮,向家走去,身后传来妇人的声音“您老慢点,还早,不急着嘞,”她一边说道“不急,不急。”一边拖着缓慢的步伐走去。

 回到家中,她进了里屋,老伴还是安详的睡着,她转身出来,系上一块深灰色的围裙,收拾好锅碗灶台,颤颤巍巍的把肉切成块状,放到盘子里,鱼划开几道口,打上盐,放在盘子里腌制。舀了半盆水,洗好大料生姜蒜,切好放到碗里。用缓慢的步伐走出屋,从屋后抱来半捆柴禾放到灶台边,途中掉了五根木柴,她又回去捡了过来。坐到灶台后,踹了几口气,颤抖的划了根火柴,灭了,她又划了根,点好柴火。用干净的布擦了把锅,过了半分钟,锅里冒起了热气,她把肉倒入锅里,肉发出呲呲的声响,翻炒了会,倒了一碗水,放入大料生姜蒜,挑了半勺子盐,盖上盖子。走到灶台下,加了几根柴禾,然后洗了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把菜板上的白菜切好。回里屋去看了看老伴,还在睡着。然后又走出里屋,翻炒着锅里的肉,等待着锅里的肉熟着。整个屋里里飘散着肉香,过了半个钟头,她拿起筷子在肉上戳了一下,“烂了,差不多了,”说到,然后倒入味精,准备把肉盛起来,却忘了自己刚才有没有放盐,用锅铲沾了下汤,吹了两口气,送到嘴边试了试,又加了小半勺盐,然后翻了下,盛出盘子里。洗了把锅,擦干锅里的水,倒入两勺香油,等油热以后,她把鱼放到锅里,鱼的两边煎制到橙黄色,倒入半小杯白酒,放上酱油,舀了一碗水倒进锅,加入香料,煮起了鱼。她来到灶台下,一边加着柴火,一边烤着火。等到鱼快好,起锅的时候在锅里撒了把葱花,盛起来,炒了盘白菜,然后在锅里煮上米饭,不放心菜凉了,又拿来热菜的竹碟子,洗干净放到锅里,把菜放在上面,盖上盖子煮起饭。

 饭菜都做好了,她从里屋里取出火炉,加上灶台里的炭火,拿灰掩盖好,放到里屋。用脸盆打了盆热水,来到床边,带着微笑轻声说着“老伴儿,该起来吃饭了。”依旧是那副安详的笑容,她伸出手到被子里,被窝是冷冰冰的一片,他的身体已经凉了,脚的那片还有点热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失去,浑浊的眼珠慢慢暗淡下来,轻轻的叹了口气。停留了片刻钟,她露出柔和笑容,走到厨房,端上饭菜,拿到里屋的桌子上,取出半瓶白酒,摆好碗筷和酒杯,倒上两杯酒。

 冬日午后的阳光很好,暖暖的,照在人身上昏昏欲睡,阳光从木门照到里屋,是一片带着暖意的鹅黄色,她坐在暖炉上,旁边的木桌上,三盘菜两碗饭冒起着白色的雾气,她一边慢慢的喝着半小杯酒,一边带着往日的笑容看着床上那个睡着了的老伴。此刻,阳光正好,岁月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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