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一寸灰(九)

秋日的午后,阳光慵懒,柔柔地普照大地。秋风干燥,刮过山坡上的林木,簌簌地带走一阵落叶。暖融融的阳光中,混杂着干草的味道,林间小鸟就在这样的熏香里静静地打着盹。虫鸟无声,只余下一派祥和的景致送给过路的行人。
郊外,一个简陋的凉亭中。
“你要的东西。”花城站在亭外,隔着老远抛来一个细口窄肚的玉瓶,瓶声细长,玉质莹润透白,其上光影流转。
司环抬手接了,凑在鼻尖闻了闻,微微笑了:“花城主果然守信。”
“该你了。”花城冷冷地别过头,指尖轻轻点在弯刀刀鞘上。
“此处凉亭,便是了。”司环笑意更深。
花城挑起一边眉毛,不屑地把这凉亭打量了一遍——木头腐朽,干草扎的顶开了个洞,破得和谢怜曾经的菩荠观有的一拼。
花城目光最终还是停在了亭中素袍白衣的道士身上,亭中没有桌椅,司环斜靠在亭柱上,缓缓抬手指向远处几座连绵的山:“那座山,城主可还眼熟?”
花城眯起了眼,群山之中,有一座格外突出。山势雄伟,被群山环抱,却因高耸而显得高绝出尘。今日万里无云,可以依稀辨认出山顶上的几座高大宫殿,山体灵气充沛,仙气缭绕——此乃明玄派所在主峰,参商峰。
花城记起,原本谢怜下凡计划的落脚地,就是参商峰。而此处凉亭与参商山隔了约两山距离,莫不是谢怜意外坠落的地方?
尚在思量着,司环开口了,语调平缓,嗓音温润:“这凉亭所在,本是一院人家。丈夫砍柴为生,妻子相夫教子,偶尔接点针线活,他们有一个儿子,性格和顺……”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花城听了两句,忍不住出声打断。看司环这娓娓道来的样子,总觉得不像是讲故事,反而像是在……回忆。
司环并未回应,浅浅一笑,继续说:“他们一家三口本来过着清贫但自在的日子,夫妻俩不要求儿子将来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安健康。但是,二十年前的今天,叛军来了。他们烧杀抢掠,状私蝗虫,无恶不作。夫妻俩十分害怕,手足无措,就带着孩子去了那座山,请求修仙者们下山,庇护一方百姓。无果。
“面对大屠杀式的侵略,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袖手旁观。
“夫妻俩为了保住孩子性命,把他偷偷塞到了照例下山采买的板车菜筐里。他们自己,回了家。自此,这座小镇上,再也没有人见过夫妻二人和那个孩子,好像他们……从未来过。”
司环凝视着不远处巍峨的山脉,眼中闪过一瞬悲伤。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噩梦里,母亲一边哭一边强硬地把自己摁进小小的竹筐里,父亲狠狠抹了把脸,盖上筐盖,拽走了钉在原地的母亲,他想哭但不能哭,想逃但不能逃,他甚至想和爸妈一起赴死,但是,他背负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叛军刀下的千百条亡魂!
司环深吸了口气,目光沉沉,转向对面的人:“故事讲完了……告辞。”
花城杵在原地,无话可说。
所幸,这是笔公平的交易,花城的介入不会影响他的命格。只是,花城没想到,谢怜的再世,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