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场不间断的自我救赎

2021-10-13  本文已影响0人  漠北雪狐

——重读索尔·贝娄的《雨王亨德森》


        春节期间,在走亲访友的疲惫奔波中,在锅碗瓢盆的繁琐生活中,忙里偷闲,重读了美国当代小说家索尔贝娄的《雨王亨德森》,又有了不一样的感悟。这部小说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和传奇色彩,是贝娄小说中情节性最强最好看的小说,也是我最喜欢的小说。

      索尔·贝娄是美国当代犹太裔小说家,1976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被称为美国当代文学的代言人。代表作品有荒诞小说《晃来晃去的人》,当代流浪汉小说《奥吉玛琪历险记》,展现“丰裕社会”精神危机的小说《雨王亨德森》,反映犹太知识分子内心迷惘和探索追求的小说《赫索格》、《洪堡的礼物》等。除诺贝尔文学奖外,贝娄还于1952年获美国国家文学艺术院奖,1976年获普利策小说奖。1990年,美国全国图书基金会向贝类颁发了终身成就奖。

      作为一个犹太作家,贝娄从小受到传统的犹太文化教育和圣经文学影响,他的思想有深深的犹太情结,他笔下的人物或多或少带有犹太民族身份和犹太文化精神。贝娄的思想还受到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他小说的主题也是对人类生存现状的探索。与存在主义价值观不同的是,他认为人不仅需要通过自由选择和行动承担起对自己的责任,更要承担起对他人甚至整个社会的责任,从而实现自己的价值。

                  时代病

      《雨王亨德森》发表于1959年,当时的美国在二战后,物质财富迅速增长,“美国梦”成为越来越多人的信仰,但社会开始用金钱与财富作为一个人成功与否的评判标准,而人们却在精神上饱受失落、幻灭、虚无的折磨。物质上的丰裕与精神上的贫瘠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主人公亨德森就是这样一个饱受幻灭、焦虑和负罪感的人物,小说一开始,亨德森就带有深深的失落、焦虑和负罪之感,这便是那个时代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所患的时代病,小说展示的就是他负罪与救赎的历程。

        他寻求自我救赎的过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在美国纽约社会;二是在非洲一个原始部落阿纳维部落;三是在瓦里里部落。

                  局外人

      亨德森本是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而且从祖先那里继承了三百万美元,成为美国一位百万富翁。他虽然拥有大笔的财富,但内心极度空虚和苦闷,内心一直有个声音“我要我要”在折磨着他,但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变得焦虑不堪、脾气暴躁、独断专横又非常敏感,对亲人、朋友,甚至对社会充满不满和仇恨。在生活中,他成了一个个“不争气的家伙”,行为荒唐,像个流浪汉。他长得健壮结实,粗鲁好斗,整日寻衅肇事,不但同别人打架,同自己的父亲、妻子、儿女也大吵大闹,还常常威胁妻子要自杀。大家都认为他是个疯子,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

      他的种种行为都表明他与社会、与他人格格不入,就像一个游离于社会之外的局外人,开始陷入精神危机之中。他的人性已发生异化,退化到兽性的地步。但亨德森对自我的异化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独自反省,认识到那些牲畜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正是由于亨德森对社会对自我的清醒认识,才陷入生存的焦虑和深深的负罪之中。

      实际上,亨德森的负罪心理与犹太教的“原罪”思想密切相关。亨德森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两种,不是和睦相处便是尔虞我诈,人与人的冷漠与疏离是因为缺乏理解缺乏宽恕,缺乏爱。在一个缺乏爱的世界,他感到自身罪孽深重,良心不得安宁,因而祈求拯救。

      他开始想方设法在现代社会中寻求各种自我救赎的方法,通过爱情和音乐解除精神危机,都归于失败。接着他哥哥的死亡、第二任妻子的父亲的死亡、他家的老佣人的死亡等,又使他陷入死亡的阴影,对死亡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这样,他选择抛弃舒适的物质享受,逃离美国社会、离现代文明,开始了流浪、受难与自我救赎的生命历程。

              负罪与救赎

        他同朋友查理夫妇作伴来到非洲旅行,查理夫妇旅行时全副武装,亨德森觉得自己虔诚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于是他离开查理夫妇,跟着一名土著向导来到一个古老的原始部落——阿纳维部落,他感到这儿的泥土都带着古老的气味,似乎回归到了伊甸乐园。但他到来的时候,这里发生了旱灾、牛瘟和蛙害。亨德森出于善心和虚荣,想以自己的力量拯救这个部落,结果他所制造的炸药威力过大,反而炸毁了水塘,断绝了这里惟一的水源,最后只好狼狈地逃离。亨德森想通过拯救他人的方式来获得自我救赎也归于失败,他对自身所犯的罪行,对土著人所造成的灾难感到羞耻,有了更深的罪孽之感。

      但他没有就此逃回美国,又来到黑人瓦里里部落。他在瓦里里部落的经历占了小说非洲探索部分近三分之二的篇幅。瓦里里人并没有阿纳维人那么友好,在这里,他经历了许多磨难。一到部落就同一具尸体被关押在一个小屋里,接着又陷入国王的政敌检察官布纳姆所设计的圈套,在部落的求雨仪式上,亨德森凭着他的体力,他搬动了掌管云雨、庞大笨重的姆玛神像,求雨成功了,亨德森成了瓦里里人的雨王。

      在这里,真正让我唤醒自我的是达甫国王。他和国王成了朋友,经常在一起探讨关于生存、真理,医学、人的类型、进化论等问题。达甫领着亨德森进入宫殿下养狮的洞穴,要求亨德森去接近并模仿狮子,国王说狮子可以唤醒他的精神,改变对生活的态度。于是,亨德森倾其全力使自己成为一只野兽,学着狮子吼叫,他的全部悲哀和烦恼都在吼叫时释放了出来,最后体内留下的便是他作为人的渴求。

        我们活着究竟想要什么

      亨德森历尽了种种艰辛和危难之后,终于领悟了生命与存在的意义,找回了自我,他不再选择逃避而是重新回到美国社会。已经50多岁了,他还决定学医,希望通过行医去造福人类。在他心里,家变温暖了,爱复活了,他找回了自我,有了精神上的追求。亨德森认识到“体内原有个声音说我要!我要?”现在应该说“他要,他们要”,至此,亨德森也完成了自我救赎。

        身处纷繁复杂的当代社会,我们内心是否也同亨德森一样,有个 “我要,我要……”的声音在呼喊?

      透析当代社会和人性,物质极大丰富,生活鲜有闲暇,我们每每陷入金钱、权利与名利的角逐中,精神极度焦虑,同亨德森一样患上典型的时代病,有的抱怨他人,有的仇恨社会,却少有人反观自己内心,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金钱、权利真正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幸福了吗?真正使自己获得精神满足,实现自我价值了吗?人之所以精神焦虑,不是自己缺少什么,而是自己深陷欲望泥潭不可自拔。自我是个牢笼,欲望则是枷锁。无论欲望的内容是什么,哪怕欲望之下空无一物,人也会因此而无暇旁顾,更不要说关注自己的内心。因此,我们活着,最紧要的是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倘若我们如亨德森一样自省,把“我要”变为“他要,他们要”,由狭隘的“小我”进入无私的“大我”境界,我们应该也会获得内心的平和与喜乐吧?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