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宿舍的后边有条小河，早上常沿着河堤散步。河底正在开挖清理工程，堆积在岸边的淤泥黝黑沧桑，偶然发现半块古砖，薄薄的、青灰的颜色透漏出时间的久远。这是什么时候的砖呢，它原来在何处，有什么作用呢！

它是宫殿的一角，是边疆城墙的一段，或者是平民百姓遮风挡雨的一面墙，还是小巷古道上的一块铺路砖呢。但不知为何，后来它沉人河里。

开始，它终日无忧无虑地躺在水的怀抱里，让水波轻柔地拖着，沉沉浮浮，它感觉不到一丝的吵闹，水的流动如同母亲轻柔的催眠曲。

可是渐渐地，泥沙掩盖住了它的全身，它想挣扎，挣扎着逃出来。可是它没有了力气，水带着泥沙仍然轻歌曼舞，一层层地堆积在它身上，盖住了它的眼，堵住了它的鼻，塞住了它的嘴，它喘息着，拼劲全力地挣脱着，仿佛差一点它就要成功了，它的意识却一点点朦胧，它太累了！

河水一年年底流过，淤积的泥沙终于将它掩盖。当它被泥沙掩盖的最后一刹那，它叹息着，甚至会很悲伤。耳边哗哗的水声成了它今生最后的记忆，那水声多清脆呀。睡去吧，睡梦冷藏了记忆，淤泥已经将它掩埋。在黑黑的河底，它睡着了，这一觉睡了二十多年，梦里也只有过去。

砖呀！你苏醒吧，快醒来吧。再不醒来，我已没有了等待的勇气。手中的砖沉甸甸凉丝丝的，根本不理会我的呼唤。似乎这二十年的河底围困，已经榨干了它生命的活力！

   醒来吧，快醒来吧！我用手一遍遍摩擦着它的身体，我用心一遍遍呼唤着它的名字。还认识我吗，也许当初，我们就曾相识，也许，当初我们曾经有着共同的传奇。

   你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许下的诺言吗！我大声地质问着，质问着手中的砖。砖却始终不语！难道它真的已经死去了吗，也许河底的黑暗让它绝望，二十多年的沉闷让它窒息。没有了生命的活力，只剩下没有了灵魂的躯体!

   有两滴泪滴落在青灰的砖面上，瞬间便消失踪迹，它溶进了砖的心里！那就再去吧，再回到河底，再继续做那个永恒不变的梦吧。河底是安静的，它没有尘世的喧嚣，没有人世的烦恼！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的一甩，那砖扑通一声又落入河中，圈圈涟漪圈出留恋的目光，点点水花是眼中的泪滴。就这样又沉默了吗，难道就这样再沉睡吗。再见会在哪年哪月，哪年哪月再会有见到它的机遇和勇气！

不再祈求与砖的再一次相遇，它已经死去！时间久了它也会化为淤泥。没有了心中对苏醒的等待，仿佛轻松了许多。告诉自己说，为什么要留恋那块无心的砖呢，也许我从来就不认识它，也从来没有许诺过它什么！也许砖从来没有醒来过。

是呀，砖不会醒来，但是，人却活在等待砖醒来的梦里。苦苦等待它二十多年！即使它永远不会醒来！我却仍然呼唤着、等待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