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保兴《北京145中记事【附录】05:曾经的暗恋》
四月二十五日,王鲁军做东邀请大家到西域食府吃饭聚会,吃饭是假聚会是真。此前我与王益民刘全生也用此种形式在有限度的范围内邀请大家相聚。但我感觉,此次中学同学聚会,似乎是最成功的一次。
聚会高潮是每人一句话,有人说的话多有人说的话少。王平刚说一句首先,刘燕生就将其打断:你是不是还有其次和再次?任三伟说他讲一句,然后拉拉嗒嗒讲了五分钟,张景春发出质问:你不是说讲一句吗?
当话筒递到王益民手中时,刘燕生眼睛冒着金光询问:王益民你在中学暗恋谁?大家呼啦啦起哄,非让王益民回答这个问题。王益民开始笑而不答。待大家齐声起哄,好奇心已经冲破天的时候,王益民正色答道:中学时期我有心中暗恋人…… 看着屏住呼吸想听答案的刘燕生张景春任三伟之大家,笑着说道:但我不说,气死你!
刘燕生奔狂,任三伟抓乱,女生们露出不满足的神色。张景春说道:王益民,你太不讲究了。是爷们儿就说出来,你怕啥呀?王益民看了看张景春,嘻嘻一笑,然后端起酒瓶把身前的酒杯倒满,又把身边王鲁军面前的酒杯倒满,俩人端起酒杯一碰,于是杯酒下肚。我估计有门了,王益民要公开心中的秘密了。俗话说酒助怂人胆。满满一杯酒下肚之后,王益民要说出埋藏在心中四十五年的秘密。果然,在大家的逼迫之下,在浓烈酒精一波一波冲脑的作用中,王益民说道:我中学时期心中暗恋的人是某某某(我在文中不说出她的姓名,我也气死你,除非你去向参加聚会的人们打听)。大家轰然,几多希冀,几多祝愿,几多惋惜,几多恍然。
如果从生理年龄上说,我们都已经进入老年人的行列。按照国际上新的计算法,我们的六十岁属于中年,我们的八十岁才属于老年。但这种说法指的是欧美人,既不指亚洲人也不指非洲人。赤道附近的非洲人寿命很短,六十岁就算高寿了。所以我认为,我们都已经老年了。
中国俗话说:少要稳重老来狂。上帝会原谅老年人的任何老来狂行为,无论老人们做什么事,当然,前提是必须守法。马上进入六十大寿的我,似乎好像被什么东西拨动了心扉。思来想去,拨动心扉的东西好像是同学聚会的那精彩一幕,好像是王益民的直抒胸怀。从十几岁迈步走到六十岁,都这把岁数了,把我们曾经的暗恋说出来又有什么不好?
其实,青涩年代大家都有梦,梦的内容有很多:有人想当总理,有人想当将军,有人想当科学家,也有人想当山大王。我就想当一个山大王,有一个或者多个压寨夫人,自然有无穷快意。王平用的词叫青葱年代,此表述我也接受。青葱年代我们梦的内容之一就是暗恋,确切地说就是男女同学之间的暗恋。
可是问题就出现了,暗恋多为单相思,比如我恋着你这个美女但你却不知道,让我白白暗恋了三年,这样多浪费感情?然而暗恋之美和暗恋之迷就在于这层纸没有被捅破,捅破了也就不叫暗恋了。
别的同学,除了王益民之外我不知道,但我的暗恋心路历程我却深深地埋在心底,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袒露开来。在我与太太结婚前,我太太问我过去是否谈过恋爱,我摇头否认,因为只有傻子才说实话。我的解释如下:现在(指八十年代初)女人找对象,一看个头二看长相三看家庭。我是剩男是被优秀女人挑剩下的处理货。个头矮矬(差一厘米到一米七零),长相猥琐(眼睛看不见下巴,据说眼睛能看见下巴者为美俊),家庭一般(家有多子女,饭都吃不饱)。你说哪个思维正常的姑娘能看上我?我太太怒目而视,我恍然觉得我说话出了错,难道她不正常?可她绝对不相信,我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没有谈过恋爱。
其实,天地良心,我确实没有认真地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我暗恋过别人但别人不暗恋我。我向别人扔去灼热的爱情橄榄枝,别人扔给我冰冷的拒绝西葫芦。按理说,到了我谈婚论嫁的年龄时,我给自己创造的外部条件已经基本不错了:八十年代的硕士研究生在中国属于凤毛麟角。我再往前走一步,那就是国务院副总理级别了。在我抓耳挠腮玩找媳妇儿游戏时,我多么希望能知晓中学时代的哪位靓妹在暗恋我呀!
我现在脸红了,羞涩了,不好意思了。我耻于写,畏惧写,但却又非常想写出来。如果我现在不写出来,那李铁梅说的仇恨入心怎么能够发芽?呵呵,既然帅哥王益民能够说出来他的暗恋,那么丑人孙保兴也能做得够敞亮一些。下面我开始说了。
初中二年级某一天的傍晚我去学校。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傍晚到学校干什么。那是夏天的某一天。傍晚十分天空吹起了凉风,酷暑升腾的褥热尽散。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嘱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坏了,脑袋里的知识又突撸出来了。其实,我走在蛮子营北侧汽车六场马路中间的毛主席影壁像附近时,并没有什么水,当然也没有什么水波不兴。
我啃着窝头,一边走一边考虑着国家大事和国际大事,考虑着如何高举中共九大旗帜进行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的继续革命。当时的革命者走路啃窝头也照样思考着革命。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她,一个异常美艳的小姑娘!她叫什么名字我肯定保密,但我知道她在三连,比我小一年级,她也住在兴化西里某幢楼里。我一个人往西走,她与几个女生往东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与她们在毛主席像的影壁前汇错而过。
我往西走了几步便鬼使神差地扭头回顾,突然我看见她也扭头看向我。就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间,我们俩人的目光在空中有力地撞击在一起,迸发出闪闪火星。之后,我羞涩地红着脸转过头来,她也将头扭了过去。至于她是否红脸我不知道。但是从那一刻起,我的双脚像踩了棉花,双脚酸酸的软软的。我就像喝了香醇的米酒,开始不觉醉后来醉大发了。按理说我的记忆力比较好,但我却是想不起来我那天傍晚到学校到底干嘛去了。酒不醉人人自醉,我醉了。
后来我削尖脑袋竖着耳朵探听关于她的所有信息,但当时还没有信息这个表述。其渠道是现成的,王殿尊老师带完我们之后就给她做班主任。为了探听关于她的信息,我拼命地拍王殿尊老师的马屁,甚至趴在王老师的耳边表扬他:王老师,您的头发不黄了,而且越来越黑了。后来我如愿了。还是毛主席说得对:胜利,往往存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当有一次我与她面对面走在一起的时候,我确认她对我有一点意思,因为她那会说话的眼睛透露出来心灵的秘密。虽然隔着山打虎或者打牛,但我从天上飞过来的心灵彩虹上感受到了一种发自肺腑的震颤。赵本山宋丹丹小品说的暗送秋波就是偷偷地送秋天里的菠菜,就是这样的乡土气息与味道。
在一四五中学的两年间,直到我去东城师范学校前,我与她有过不止一次的工作接触,特别是一九七零年的天安门组字训练。但仅此而已,充其量最过火的就是她与我用眼睛进行交集。我的脸皮薄。她一看我,我的脸皮就红,一种潮红的感觉,就像女人更年期一样的那种潮热与姗红。直到今天我也不确定,她用眼睛看我,也不排除她也这样看别人,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是不是我假戏真做,而她却根本没有入戏?所有这一切都是疑问,除非我能在进入坟墓前能与她方面核实。
北京一四五中学盛产美女,特别是在七一届和七二届的学生中。有美女就有暗恋者,就像王益民那样。我的暗恋与王益民的暗恋绝对不一样,因为我从见到她直到今天的此时此刻,还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当然也不知道她说话的嗓音是粗是细,语速是快是慢。所以我不能确定我这个落花似有意,她那个流水却无情。
当一个小男人怀揣着一个梦一步一步走到了老男人的成熟阶段,他就不想把梦给彻底地解析了。当我的暗恋碰撞上王益民的暗恋后,我发现我的暗恋是多么单薄?还不如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来得实在。
我恍然感觉,我的暗恋是不是一场罂粟一样美丽多彩的梦,而这种美丽多彩是要害死人的。她,是不是对我也如此暗恋?我现在不得而知了。我就当做我暗恋她,而她也暗恋我。生活在梦中并让梦打碎在墓中,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九七一年林彪事件不久的十一月份,我就被派遣到东城师范学校。她,去了哪里?我一点都不知道。虚无缥缈中的暗恋,不如乡村媒婆张二嫂给我说村东头的翠花做媳妇,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五月二十五日的同学聚会,最难得的就是我听见了王益民暗恋之情。王益民,你做得爽亮。假如时间倒退三十年至四十年的光阴,没准会发生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是不是?
王鲁军,你的暗恋呢?赵博,你的暗恋呢?刘全生,你的暗恋呢?高景汉,你的暗恋呢?杨春明语录:说出来,也就释然了!妙哉!妙哉!
注:这是二零一六年写的小文。纪念过去,思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