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小说创作月 离子 第一章 方雨涵想休
天气渐暖，明亮的教室里，戴眼镜的中年男老师正在讲课。
“好，上节课内容和相关知识点回顾到这里，现在我们进入下一课学习，这是一首古诗，先来认识它的作者……范佳乐，你在干什么？！”
正在忙碌的范佳乐听到老师喊自己，抬头回道：“报告老师，方雨涵肚子疼了。”
老师看向范佳乐旁边趴在课桌上的男孩，随即走下讲台。
方雨涵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垫在头下，另一只手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密集的汗珠挂在额头，范佳乐刚好拿出纸巾，一只手扶着他，试图帮他擦拭。其他同学都悄悄望向这边，目光中带着关切。
老师略弯腰轻抚方雨涵的肩头，关切地问：“又肚子痛了？怎么样？能活动吗？”看到方雨涵轻轻点头后转向范佳乐：“你再找一个同学把他扶到医务室去儿，我下课后马上过去，怎么样？”
几个自告奋勇的男生站了起来，老师指了指其中距离最近的高个子男生：“你去吧。”又提高声音说：“其他同学坐好，我们继续上课。”并回到讲台。
大家静静地目送范佳乐和另一位同学扶着方雨涵离开教室后，继续上课。 走出教室后，方雨涵挤出一丝歉意的微笑：“又耽误你们上课，实在对不起。”范佳乐豪爽地说：“没事儿，咱什么关系呀！你没事儿就好哈。”一起来的同学附和着，补充说：“我们抽时间找老师同学补课就是了”。从教学楼三层走下来，穿过小广场就到了医务室所在的综合楼，各教室传出来的讲课声渐渐远去。夕阳西下，天开始有些暗淡，教研室一角，满脸焦虑与无奈的母亲和班主任老师相向而坐，不时看向窗外，几个老师在默默地收拾东西陆续下班，绝大部分学生已经放学离校，窗外不远处的塑胶操场上，范佳乐跑跳着往篮球框里投球，不远处场地边儿上，放着他的书包，校服上衣搭在上面。方雨涵背着书包坐在旁边，表情寡淡似看非看若有所思地看着范佳乐。“唉，这也看了多少次了，什么也查不出来啊，就是死活不想上学了，愁死人了。”雨涵妈妈说。“雨涵妈妈，恕我直言啊，您有没有考虑过孩子可能是心理问题？”老师温和地问。雨涵妈妈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不可能，你不知道我家孩子小时候多乖多听话，就是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非要在家自学，说他和学校八字不合，学校的教学方式和同学之间关系也不适合他，在家更适合他学习，我们硬让他上学，那是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啊，你看这就开始装上了，装的还挺像，说装吧咱又怕真的有事没查出来，再去检查呗，有什么办法啊。小郭老师你就给批几天吧，这几天我们给他做做工作，再把他送来。”办工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老师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接通，听了两秒钟后说：“你到了就老地方等我一会儿，等我处理完事情见。”然后不等对方说话就直接挂掉手机抬起头。
“可是，我了解到上个学期孩子就断断续续许多次没来，成绩下降显著先不说，这样经常不上学，一开学就要请长假，不仅不利于孩子适应能力培养，没有充分的理由，学校也不不好批准啊，按规定要做退班处理了。”
杨老师的心情有些沉重，她知道，遇到了一个对心理问题有误解，而且粉饰太平的家长，今天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说：“好吧，今天先到这儿，明天领着孩子先看病，如果有问题，让医生开张请假条，我也希望有时间和你深入聊一下。”方雨涵妈妈急忙点头，像得到了大赦，起身道谢，老师甚至怀疑后面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天彻底黑了，范佳乐抱着球走过来，随方雨涵一起望向窗内的两个人，她们开始关灯离去。范佳乐问：“你说老师会同意你请假吗？”方雨涵站了起来说：“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想上了，我最后的目的是退学。”
“退学？！”范佳乐很吃惊，“你的病不是一个假期都没怎么发作吗？也许就是临时的肚子闹情绪呢，没事儿的，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拉下功课太多期中考不好面子不好过对吧？再怎么也不会比我差吧？有我给你垫底，你怕什么！”
“你误会了，我信任你跟你说实话吧，我根本不喜欢上学，我想自己在家学习一门技术，然后做一个自由职业者养活自己，说实在的，我等不到上完大学再挣钱。”
听到方雨涵的妈妈喊他，匆匆跟范佳乐告别后，答应着，和妈妈汇合向大门走去。目送了几秒钟，范佳乐也走到随后出来的郭老师面前。
郭老师笑着说：“咱们快点，你姐姐那个暴脾气，会骂咱们的。”说完边走边拿出手机打通电话：“妈，我今晚不回家了哈，住在美珍这里，放心！您也早点睡哈，拜！”说完两人有说有笑走向另一个学校出口。
这个出口是专供教职员工出入的小门，临着一条幽静的街道，有些私家车把主人带回家停在了街道对面的边上。不远处一辆红色的宝马亮着车灯停在期中，主驾一侧的车窗摇下来三分之一，一颗脑袋侧脸靠在玻璃上，带着耳机，似睡非睡闭目养神。
“姐，我今天英语小考85分！老师夸我了呢，有奖励吗？”范佳乐一副讨好的样子把被惊醒后想绷起脸的姐姐逗乐了。
这是一位偏中性打扮，显得干净干练的漂亮姑娘，叫范美珍。范美珍教训的口吻说：“85分就想要奖励？考一百分还不上天了！”又对着郭晴晴说：“算你运气，今天本来要给你这不守时的家伙一顿栗子的。”说着启动了红色宝马。
郭晴晴也不答话，和范佳乐互相做了个鬼脸，各自开门上车关门系安全带，美珍扭头冲着身后的范佳乐问到：“说吧，今天给你特权，想吃什么？”副驾上的郭晴晴笑着说：“我们商量好了，回家吃涮锅。”美珍一抖肩膀，打方向盘出列，迅速踩下油门。
范佳乐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唉，这急脾气一点都没改的迹象，什么时候能嫁得出去哦！”像个长者的口吻。郭晴晴赶紧回头冲着他做“嘘”的动作，示意他别惹开车时的姐姐，否者后果很严重。
果然听到美珍的吼叫：“屁孩子懂什么！小心今晚没饭吃！”范佳乐缩了缩脖，互相又做了个鬼脸。
红色宝马在保安的致敬中驶进一座环境优美的小区地下车库。大包小包涮锅材料被拎进一套不算大也不算豪华，但装修简约精致的房间内，放到还算宽敞的餐桌上，还算宽敞就是说，这个餐桌五六个人就餐不局促。
美珍以家长口气命令范佳乐：“放下东西洗洗手写作业去，弄好了叫你。”范佳乐揉揉肩不情愿地向楼上卧室走去，旋即又折了回来，问已经把柔顺的长发束起来，轻车熟路拿平底锅和电磁炉的郭晴晴：“晴晴姐你说，方雨涵会不会休学呢？”
还没等郭晴晴回答，一棵葱已经落在了范佳乐歪戴着帽子的脑袋上：“没礼貌，叫郭老师，都有爹妈管着，你操的什么心，写你作业去！”
范佳乐捂着脑袋假装很疼的样子，还是犟嘴道：“这不得有个过渡期嘛。”郭晴晴赶紧打圆场：“得了得了，别那么多事儿，挺高兴的吃个饭，叫姐姐对着呢哈，这又不是在学校。”
“就是就是啊，在家就得这么喊是吧晴晴姐？晴晴姐，你说我姐跟你玩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学得温柔点呢？你得好好教教她，要不然我就倒大霉了。”有郭晴晴撑腰的范佳乐肆无忌惮地挑战着范美珍的底线。
郭晴晴安慰范佳乐说：“好好好，你赶紧去写作业，我来给你姐上上课教教她怎么温柔点儿，方雨涵的事情也许到不了休学的程度，我特别喜欢你关心同学的样子，去学习吧。”
得到满意答案又受到表扬的范佳乐在范美珍的怒目下得意地走了。
范美珍已经开始清洗蔬菜，而郭晴晴也正把牛羊肉片装盘放到餐桌上。
看着范佳乐背影消失，范美珍关心地问：“怎么样？刚调过来担任班主任就遇到难题了？怎么回事？”郭晴晴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个孩子经常肚子疼，听说还有上学路上呕吐的现象，想休学。”
“啊？这还不是大事儿？你不让人家休学养病，耽误了怎么办？你可别逞强啊，听见没？”范美珍一顿劝导。郭晴晴笑了：“放心，我做过调查了，这孩子看着病的不轻，但以我的经验基本可以排除生理原因，很可能是心理问题，我尽快进行一下家访，也多和他沟通几次，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你那里进展怎么样？不说要和我说这件事吗？”
美珍放心地说：“也是，我怎么忘了咱们的美丽的郭老师还是一位心理学大咖。”
“别耍贫了，你联系好那个组织了是吗？”
“嗯，接洽了，对方也很积极，想尽快促成，不过她们人力有限，审批又很严，前面还有两家在审批中，咱们准备材料时间绰绰有余。然后审查核实报批也需要一段时间。”
“就这些？”郭晴晴等了一会儿没下文，问到。“就这些，过几天我忙完手里的活儿，咱们开始着手制定计划。”
范美珍看看电磁炉锅里锅底开了，边用勺子捞净浮在上面的油沫，边冲楼上喊：“范佳乐吃饭了！”
“就这几句话值当的在你家住一晚上？”郭晴晴笑着抱怨道。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也关心一下新任班主任。哎，我也想咱妈了。”
“嗯，这句话才是最主要的吧？想她就直接去家里找她就是了，干嘛找我呀。”
“我不得先哄好咱姥姥嘛！”
“咱姥姥在哪儿啊姐？”还没下楼梯的范佳乐接话问。
俩人相视一笑，范美珍说：“没你事儿，快来吃饭，吃饱了继续写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