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月阳光中流转的暖
大年初二,照惯例,全家十几口人分别从各地赶回老家,再次聚在一起。这团聚,是一年中家人们最殷切的期待。浓浓的亲情和着年的味道,很快在院子里幽幽的弥漫开来。
小镇的晨是安静的。每日醒来,细碎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小屋。抬眼看窗外,依旧是一片令人神清气爽的绿意。光润的树叶在晨光的爱抚下,正随着暖风轻轻颤动,仿佛要流入心中去了似的。家里的孩子们早已醒来,在院子里嬉闹奔跑着,和着一地温和而明亮的阳光,四散开来。轻笑着看着这一切美好,什么都不做,懒洋洋地斜倚在柚子树下的藤椅上,微闭着双眼,听风吹过槟榔树的声音,心海无尘。
此时院子里花开得正旺,金黄的臭菊,粉红的韭菜花,深紫的牵牛花,玫红的兰花……目之所及,尽是满眼美丽的春色,让眼睛敬慕得微微发疼。静静地走在小径上,目光抚摸着这些生机盎然的花草纤细的脉络,心中深的、浅的、晦暗的心事都渐渐明朗起来,隐没在时光里的阴霾涤荡殆尽,只有宁静和淡泊在心底回旋,是那样清殇悠远。
这样的日子,没有喧腾和扰攘,没有烦琐的工作,安适得让人总想沉沉睡去。而昔日沉埋在烟尘和烦嚣中旱枯的心,也无形中获得了润泽,仿若变成了一叶无桨无帆的小舟,航行于宁静的时间之海里。
唯一让我忧心的是,年近八旬的爷爷身体越发不如前。那个曾经神思敏锐,疾步如飞,在房前屋后忙着种花的爷爷似乎成为了过去,衰老和疾病已经夺去了他昔日的神采和脾气,如今他只是个需要倍加呵护的老人。尽管子女们都在身旁尽孝道。但奶奶几乎寸步不离地在身旁照料。然而她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于是偶尔会听到她抱怨几句。但我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尽管早已老态龙钟,不能行动自如,尽管已经神思恍惚,再也不能和她侃侃而谈,却依然是她生命的全部。每日三餐,白发苍苍的她,都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爷爷到餐桌旁,随后挨着他身旁坐下。很多时候,她吃得并不安心,目光不时游离于他左右。往往他总是吃的太急了,引起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她手忙脚乱的拍着他依然厚实的肩膀,小声嗔怪着,细细地为他擦去掉在胸前的饭粒。
我默默注视着这些细节,不觉泪光隐隐。漫漫人生,守着心爱的人过着平淡琐碎的日子,体尝人间的苦乐悲欢,一日一日的老去,不离不弃,也是来世修来的缘分和幸福罢。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一些,再长一些,看着他们平安相守,就好。
初六,随着二姑及叔公一家的相聚离开,家里顿时冷清了不少。父亲把大饭桌移至了仓房,换上了小桌。少了十几人在一起吃饭的闹腾,日子稍显寂寥冷清。所幸的是大姑每日都会带着两个可爱的小孙子前来串门,留住了许些欢声笑语。
弹指间,年十一也来了,这是弟弟即将返回北京的日子。而此时正是春寒料峭之时,古镇的天有些阴沉,飘起了濛濛细雨。随弟弟收拾好行李,走下楼一看,爷爷不知何时已在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我俩大声呼唤了几声,他才悠悠醒来,睡眼惺忪。弟弟握了握他的手告别。他微微点点头,却依旧神情恍惚茫然。我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疾步走出家门,不再回头,害怕看到背后那留恋不舍的目光和长长的寂寞。
车逐渐弛出了熟悉的故土。远眺宁远河,依然一片宁静祥和,缕缕乡愁再次徐徐蔓延入我的骨烙。一路上极少言语,离别的愁绪弥漫在大家心头。我不时望望弟弟,悄悄轻抚着他的衣袖,心中是满满的眷恋。这一别,又是一年后才能相见。我知道,这个从小和我形影不离的小男孩已经长大,长成了让我引以为傲的成年男子。可我时常浮现的却总是彼年他那小小的身影,依然总是想把他留在身边疼爱,一起谈心嬉闹,细数流年。
凤凰机场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时可见挥手告别的人们。我和爸妈的眼光始终追随着弟,看着他熟练快步地在各个柜台中穿梭办登机手续。多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然而转瞬,他就进入安检口了。不远处的他顿了一下,向站在隔离带的我们挥挥手,身影渐渐消失在安检口那扇玻璃门,融入人流中。
走出机场,我抚了抚盈满眼眶眼泪,抬头看天空,过往的流云正在二月温暖的阳光中流转,如同那些让我深深眷恋的亲情,浩瀚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