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经过几个小时的辗转,汽车终于抵达家乡。已经是晚上10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下车,融进漆黑的夜中。
周围一片寂静,夜色笼罩。但我不并害怕,回家的渴望已经充满了我的内心。我抬了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忽然感觉它们好像触手可及。微风轻拂,我觉得此刻我真实的孤独的存在。而且是在“星垂平野阔”的场景中,越渺茫,我觉得我的存在越真实,越饱满。没有“独与天地往来”的极致境界,没有“天地一沙鸥”的凄凉之感,我却能幻想出天地一色中,穿越云层,穿越雾霭,从一粒尘埃变成一个实体的我孤独前行的背影。在高楼耸立,人潮拥挤的城市里,我抬头看不到繁星,低头看不到脚下的路,我常迷失。而此刻,星星点灯,照亮一条通往家的路。我的孤独也便有了归宿。
孤独有了归宿就生出温暖。我远远地看到有一盏灯火,为我而点;有一双眼睛,为我而等。家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无论你是衣锦还乡,还是铩羽而归,它总是默默地将你拥入怀抱。也许它不会永远年轻,但它会永远热泪盈眶。
诗人说“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也许是离家数载,世道沧桑的疏离之感的慨叹。而我是“近乡情更切”,家乡的变化,给我惊奇又不至于让我侧目。我喜欢这种感受。就像落叶回归大地,土壤在揽入怀抱的同时让它享受飞舞的姿态。
然而我深知相见总是不易,离别而又匆匆。我珍惜这份归家的温暖,却又不得不接受离家的沉重。我知道,我的根在家这,梦在远方。无论我怎么走都魂牵梦绕,无论我怎么做都应不忘初衷。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在家,心也许会暂时的安定下来,但那白发新纹不会让我心安理得。越长大,我越明白归就是意味着别,意味着收拾旧心情,重新出发。家,只是给了我一次转港的休息时间,只是扑打了我身上遭遇的泥垢和灰尘。而后,我所做的,我即将经历的,都将与家无关。我也不必一直回头望,只管走下去。互不惦念,互在心里。这也许听起来有些无情,但这足以在我风尘满面时给我慰藉。
不是每一次再见都能再见,不是每一次远走都能归来。正是这种别与归的不平衡,才造就了缺憾与美,诗意与梦。更现实点说,还造就了残酷和悲剧。我忽然想起台湾诗人非马写的一首诗《醉汉》:
把短短的巷子/走成一条/曲折回荡的/万里愁肠/左一脚/十年/右一脚/十年/母亲啊/我正努力/向您/走/来
台湾走了,到现在都在挣扎着回来。我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的我们,也会像一个个醉汉一样,左一脚十年,右一脚十年,载着满满的乡愁,蹒跚着踏上归家之路。
而我们注定因为别与归的不圆满,成为一个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