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张志雄 十九

    第十九章  杖箫行

  01  梦中诗作

  2010年的春天快结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志雄来到一座山脚下，看见一栋土砖房子，三间正房的东西两头各有一间厢房，正房前面台阶上，有两根从下向上顶在房檐下的木头柱子，心想这不就是小时候经常来玩的马春生和吴木生两表兄弟的家吗？

    通过玻璃窗户，他看到了煤油灯的火苗在房里微微摇动着。

    天空此时没有一片云彩，月光使房屋及其周围的山、田地、门前那棵石榴树呈现出一片银灰色。

    志雄清楚的记得，马、吴两兄弟分别住在房屋的两头，可此时怎么不见他们的踪影？难道都睡了吗？，睡了为什么都还亮着灯？大门为什么也没有关？

    “我既然早已双目失明，怎么现在却看得如此清楚？”

    他想进去看个究竟，刚走到门前，只见一位一身青衣打扮的老爷爷，杵着一根木头拐杖，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两棵圆圆的木柱中间，抬头看了看远方。发现了在他前面站着的年轻人，他默默地看着志雄，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走下石头砌的台阶直接走出了院子，看样子像是要出远门。

    志雄隐约看见老爷爷那张也和自己一样的国字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突然惊呼一声：

    “爷爷！”

    见爷爷并不搭理他，赶紧一边紧随其后，一边喊着爷爷，可爷爷还是不答话，继续往前走，志雄怎么也追不着。

    突然间爷爷离开小路，走进了山里，消失在山上那一片灌木丛中了。

    志雄追出了一身汗，才走到山脚下，爷爷早已不见踪影，他只好返回。

    刚刚起步，却一脚踩偏，摔倒在地，他使劲爬呀爬，怎么也爬不起来。

    突然间，月光消失，周围一片漆黑，他用手在周围乱摸，想看看能否抓到一根树枝或者别的什么能让他爬起来的物体。

    最后摸到了一块像木板一样的东西，用手拉了一下，轻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用手向前延伸一下，立即感到这是一张床，他接着在床头柜旁摸到了他的盲杖。这才意识到，他站在自己的房间，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这时周围一片宁静，只有从妈妈房间里传出来的鼾声。他才知道现在还没天亮，他用手摸到了枕头旁边的手机，打开时钟，手机用语音告诉他：现在是凌晨四点二十五分。

    他钻进被子里，可是怎么也不能入睡，梦境里看到爷爷手中的拐杖和那两根圆木柱子总在脑子里不肯离去。

    一棵小树砍下来，最多只能做一根拐杖，可等它长大了，就是一根大梁或者是一棵立柱。想着想着，竟然想出了一首诗。

    他立刻翻身下床，摸到桌子边，将自己那本盲文笔记本找出来，在上面写下了这首诗：

                咏拐杖

          一根拐杖拿手里，

          江湖浪迹任东西。   

          当初若不遭刀斧，

          如今可与梁柱齐。

    02  盲杖箫声

    2014年湖南公共频道来志雄家里录制节目时，主持人要他唱一首歌，唱《我是你的眼》，练了好久，怎么也唱不好，主持人有些泄气的说：

    “没想到你歌唱得这么烂。本来想让你展示一下才艺，看来不行啊！”

    志雄闭着眼睛想了想对主持人说道：

    “有了！唱别人写的歌我不行，会跑调，唱我自己写的歌就不会跑调了，即使跑了调别人也不知道。”说完还露出了自信的一笑。

    “你自己还能写歌？”节目组的人都半信半疑。

    “是的，我自己作曲作词，自己伴奏。”志雄仍然自信的说。

    “你准备怎么做？”

    “你们等着。”

    说完他拉着妈妈走进了家里，不一会拿着一根盲杖和一根竹箫，然后妈妈带着他来到了邻居一家做门窗生意的门面上。他拿出盲杖和箫，对出来迎接他的老板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老板接过他手中的盲杖夹在钻床上，开始钻孔，一共钻了八个孔，前七后一，和竹箫一样。然后请妈妈找来一个圆木头，用刀削成正好紧紧的插进盲杖上面的孔里，并在木头的一个方向削成一个平面再插进去，平面对准后面的出气孔。一个前所未有的盲杖钢管箫就做成了。

    他很快为他前不久作的一首诗《藏箫吟》谱了曲。在节目录制现场，他就一边吹一边唱道：

          明杖如何化洞箫？

          点石为金胆气豪。   

          潇洒人生歌一曲，

          映月泉边听海潮！ 

          拄着箫，吹着箫，

          歌一曲，涨春潮。

          眼泪鼻涕我不要，

          英雄豪气冲云霄。

          二泉映月很美妙，

          低回哀怨我害臊。

          何不潇洒走一遭，

          映月泉边听海潮！

    这盲杖做成的钢管箫，虽然音质、音调都还有些问题，没有专业人员做的箫那么好听，基本曲调还是可以的，它出自一个盲人之手，很特别，观众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将盲杖拿在手上，好奇的看了好久，然后对大家说道：

    “这是一根用不锈钢管做成的盲杖，现在多了几个孔，变成了可以吹奏音乐的盲杖箫，说明盲杖的主人不仅有着不服输，敢于挑战自我的精神，他还有一个聪明、和常人不一般的大脑。我们再次为他鼓掌！”

    主持人看到盲杖上端，就在盲杖箫吹口的下面吊着一个纸牌，上面写有志雄的名字，还有他刚刚唱完的这首诗，他问志雄：

    “为什么要吊这个纸牌呢？”

    志雄哈哈一笑说：

    “为了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我使用的盲杖，以免被人拿去当废铁卖了。”

  03  杖箫行

    有一次和妈妈一起上了一辆公交车，碰到一个和蔼可亲的娭毑，老人以为他是上车来乞讨的，于是就拿出零钱递了过来，志雄见状笑着说道：

    “谢谢娭毑，我们不要钱。”

    娭毑又递给妈妈，妈妈也说不要。志雄心想，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刚才娭毑给他钱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用二胡演奏《二泉映月》的阿炳，于是他也想体验一下卖艺的感觉，举起他的盲杖箫，将吹口含在嘴里，轻轻的吹了一首《学习雷锋好榜样》。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感谢一下那位娭毑的爱心善举。

    没想到赢得了一片掌声，同时也引起了不少乘客的好奇心，有人摸着他的盲杖说：

    “哈哈，没想到盲杖还可以做成乐器，声音还这么好听。”

    后来他跟妈妈开玩笑说：

    “如果我开始卖唱，那今天就开张了啊。”

    只是他不打算去卖唱，他要靠自己的知识，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去创造自己的人生。因此大脑酝酿了半个多小时，一首诗便出来了：

                杖箫行

          龙宫借得神针铁，

          能知能觉不能言。

          世路虽难吾在后，

          前途莫测汝行先。

          映月泉边寻故友，

          探象途中访高贤。

          洞宾授我龙吟曲，

          碧海潮生伴拐仙。

    他把自己比作孙悟空，悟空从东海龙宫借来的神针（金箍棒）好比他的盲杖，金箍棒用来降妖除魔，盲杖用来探路。

    他经常面对着盲杖说：

    “我不晓得前面的路有多少坎坷，你走前面，我紧跟而行，有你帮我探路，我就走得稳当，你常常告诉我，哪里有石头、哪里有个坎、哪里有条沟，你虽然不会说话，可你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虽然能说会道，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们是一对能互补的好兄弟，谁也不能离开，否则我们都会寸步难行。”

    他要像阿炳一样，不断的寻找“高人”，拜师学艺，学习新的知识。

    《八仙过海》中的八仙都是高人，他说在自己的朋友中，也有许多高人，有的像吕洞宾那样教他吹奏昂扬向上正能量的曲子，有的像铁拐李那样教他如何在大海中遨游。铁拐李像他一样都是残疾人，他决定像铁拐李那样努力学习各种技能，将来也能恩泽乡里，普救众生。

    现在，除了盲杖，他还有一个智能手机，也成了他的好兄弟。手机为他导航，手机让他看见了随时都在变化的世界，手机帮他学习，帮他和朋友交流，手机帮他写诗做文章，手机也是他手中一根更加神奇、不可缺少的盲杖！

    2021年03月23日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