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自从29号晚上躲到车库里，沈二毛就再也没出来过，里面准备了矿泉水和面包之类的食物，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几天下来，车库里臭气熏天，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貌似自由的，实际上比坐牢完全好不到哪里去。沈二毛，一直窝在车库的角落里，满脑子都是鲜血淋漓，那三张熟悉的面孔，特别是孩子的面容，像幻灯片一样，不停的在眼前播放，挥之不去，睡觉比醒着还恐怖，都是噩梦。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他都试图打开车库，走出去，一了百了，可是勇气早就消耗殆尽，腿脚业已不听使唤，意志基本崩溃，就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车库门被打开，强烈的电筒光射到自己脸上，沈二毛都没动，但心里倒是释然，结束了，一切煎熬和痛苦都结束了，再见，老婆孩子，再见，生活。
审讯室内，沈二毛头发凌乱、面容倦怠、双目无光，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口自行结痂，衣服上血迹斑斑，暗褐色的。看上去根本不像个凶犯，而是被囚禁多日的受害人。幸好记忆尚存，还能讲话。
“一年多以前，我有回打牌输多了，就借了沈阿伟三万块高利贷，一个多月前他在很多人面前问我要钱，说的话很难听，还有他老婆也骂我了。我觉得面子挂不住，又没钱还他，心里一直很不高兴，越想越生气。他们家放放高利贷，日子倒是过得好的，就想着干掉他们拉倒。”
“29号晚上，我就带了把菜刀，跑到他家里，家里就他老婆和他儿子在家。他老婆看见我说话还是难听，我就拿刀砍她，然后她儿子从书房跑出来，我也就一起砍了。我并不想砍她儿子的。”
“砍了一会，他们俩就都不动了，我想可能是死了。就去房间，把床头柜撬开了，里面有好多借据，我就把我的借据和几千块钱拿掉了，然后我在他家等沈阿伟回来。”
“过了一会，沈阿伟回来了，我就在门口砍他，他跟我打了几下，也不行了，我就再砍了几刀，然后把手洗干净，走了。”沈二毛几乎什么都不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是一直没提到还有同伙。东哥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还有谁跟你一起干的？”
“就我一个人啊！”沈二毛貌似诚实的样子。旁敲侧击的问了几遍，都坚定的说是一个人干的。
专案上已经撤掉大部分人，省里、市里的领导专家们，以及清河分局其他领导们也陆陆续续走了，毕竟，案件到这时候基本等于破了，剩下的假期还可以重新计划一下。杨局长和刑大的人都还在，必须在，还有另外一个犯罪分子没搞到呢。
专案指挥部一直充满疑惑和争论，从交待的情况看，作案连续性等方面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态度也是诚恳，他到底在袒护什么人呢？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其他稍有关系的人，都已排查清楚了。
难道是DNA检验的结果发生什么问题？大家都在想，但都不敢明确表示质疑，因为里里外外好几个且不同类型的检材，都做出这么个人。那三根烟头的照片，在投影上放来放去，每根都抽的很干净，仅靠过滤嘴的颜色也不能明确是哪一种品牌。另外还有那个残缺脚印花纹，也是个麻烦事。
就这样在疑疑惑惑中度过了两天，DNA检验那边传来令人兴奋的消息，终于比对上了第二个人。因为前期基础排查涉及的人员众多，送到实验室去的血样有两千多份，一时做不出来，目前也就做了一千多份，但终于做到这个人了。
沈大江，男，62岁，就住在现场的楼上。 审讯室里，老人家已经被戴上手铐，一脸的惶恐和不知所措的样子。石东已经反反复复问了几个小时，始终跟杀人这事靠不上边。
杨盛在旁边一直审视着，始终也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忍不住问道：“老人家，30号那天你都在干什么？”
“在家里啊，楼下阿伟一家人死了，我一直在家里，你们把那里围起来了，我们一家人都不方便出去。”
“你有没有到沈阿伟家里去过？”
“以前去过，那天没有，你们都围起来了，我就在上面看。”
“看的时候有没有抽烟？”
“抽了。”
“烟头扔哪里了？”
“我都是乱扔的。”
“可有扔到楼下？”
老人家想了想，低声说：“应该扔了。”
“扔了几根？”
“不记得了。”
杨盛与东哥对视一眼，继续问：“你平时都抽什么牌子的香烟？”
“红梅，五块钱一包的。”
“你抽烟的时候都烧到什么程度再扔烟头？”杨盛一边问一边拿了根烟比划。
“我烟瘾大，都是抽干净了再扔。”
此时，石东和杨盛心里基本上统一思想，这老人不是凶手。
指挥部里，大家都在等审讯的消息。余谦在电脑上不停的看照片，其实已经看了好几遍，忽然叫道：“原来是这玩意！”
大家都惊诧的看着他，他把沈阿伟所穿牛仔裤的照片，在投影上慢慢放大，右侧裤腰部位方块状凸起的商标上的花纹，渐渐清晰，和那枚所谓的残缺鞋印花纹一模一样。全场哗然，众里寻它千百度，原来它就在这里。
杨局长摇摇头，拿起手机给石东打电话：“你那边没什么进展就暂时不要审了，到指挥部来。给老人家吃好喝好，派专人看着，注意身体状况，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
一会儿，石东进来了，手里拿着包五块钱的“红梅”香烟，过滤嘴的颜色和那三根烟头的颜色是一样的。
杨局长给上头打了几个电话以后，面色冷峻的说：“目前情况看，这个案件应该没有第二个犯罪分子，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宣布案子破了。”本来，此处应当有掌声，这一次没有。
“老何，这个意外情况，得跟市局技术上合计合计，找到哪里出了问题，我们还得给省里以及检察院有个说法。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原因，避免以后发生类似情况，否则真的要发生冤假错案。”
世间事皆是如此，完美，总有一步之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