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161)
关于W为什么会对小C说他又是一个人了,这一点她还没来得及对缝纫机二号说。W经历过太多次只有他一个人的阶段,和小C不一样,他的家庭能帮助他解决几乎一切的后顾之忧,他的小时候并不像现在一样具备判断能力,因为那时候没什么好判断的,跟着父母的指令做就对了。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马上就到了上学的年纪,上的不是私塾,而是很多个来自不同家庭的私立学校。从他真正开始接触外界以后,他就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具备了判断力。这股力量和来自他的家庭的另一股强大的控制力很相冲,他的父母发现渐渐管不住他了,一开始只以为他是进入了叛逆期,后来才发现这个叛逆期竟然可以持续一辈子。W几乎一辈子都在和他的家庭做对抗,这是他和小C最大的共同点。
他和家人的每一次对抗,都使得他和他的家离得越来越远,他一次次地把这个过程称为“一个人”,用更恰当的说话应该是“独立”,他强烈地希望能彻底摆脱他们。可能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他的心声,当那一天真正到了的时候,他兴奋地跑上天台,想要在最接近天的位置向它表示感谢,还邀请了小C作为见证人。
W没有向她解释这次他为什么能这么笃定,小C听他说过太多次“一个人”,但她始终不相信他能真正做到和家里脱离关系?如果二者都还存在,关系就不可能会断。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的家已经不在了。
有件事,小C没对任何人说过,那就是天台告别仪式那天晚上,她闷在被子里无声地流了很久的眼泪,那种感觉就像她其实是一颗会哭的石头,掀开被子就能看到眼泪闪烁的微光。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难过什么,是替W还是仅仅在为自己难过?她一向不喜欢过问别人的事情,听到好事的兴奋不但维持不了多久还会消耗体力,而坏消息只会徒增烦恼,所以她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有什么理由替W难过?答案只能是她想家了。这是一个令她感到羞愧的答案。
两个非常相像却又截然不同的人,现在有一个要结婚了,另一个为他准备了礼物,礼物还没送到对方手里,她就醒不过来了。
小C的手机仍有消息在不断发过来,除了W的好友申请,还有她父母打来的电话,旁边的缝纫机二号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会议,而楼上的小Y和老贝则在耐心地收尾,至于小C,她睡得不省人事,大脑却在激烈的活动。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MS还在变异,有医学人士在一个新患者身上采集到了和之前的基因组不完全一样的新型病毒,它的感染症状和MS大部分相同,只多了一点。”
小C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能听到有人在讲话,不,是不是人还不一定,因为这种口音听起来很别扭,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口音,就像是机器人在模拟人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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