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你变冷漠了吗？

图片来自Mono

“今天，妈妈死了，或许是昨天，我不清楚。”在那本著名的《局外人》中，加缪用这样一个开头奠定了一个冷漠者荒诞的一生。合上书的那一刻，我仿若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虽然我知道局外人的结局并不好。年岁渐长，我也逐渐沦为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一大早接到我妈的电话，埋怨着家里的鸡毛蒜皮。或许她忍受到了极致，才想起找我倾诉。可是我的态度很冷淡，不是因为美梦被打扰，而仅仅是因为那是她埋怨了很多年的事情。我从来不会怀疑她对我的爱，只是我不喜欢她这个人。有时候，我也不喜欢她的爱。我理解她，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就像我也是第一次做女儿。

我们都没有做到很好，或许本该互相理解。

有矛盾时，她会说：“你是我生的，你应该感恩我。”

我会说：“你生我的时候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啊。”

这样的话，我们互相说过很多次。我妈或许知道，我是个没良心的人。感情没有因此波动，但不得不承认，当我越来越大，思想越来越独立，我就知道，我会离开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当然，他们也会离开我。

16年，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过春节。跟父母交代时，他们极力反对。比起团圆的温馨，他们更在乎我的安全。一个女生只身在外，他们一定要操很多心。但我心底清楚，没有人能陪着我。从一个人踏上通往大学的火车，我就知道，以后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他们或许想陪，但他们已经老去。他们也会阻拦，但我总是那样决绝。有些决定，就一定会去做，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想过无数次。所以当我下定决心，便不愿回头。至于别人，要么坦然，要么烦恼；我只会去做。

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就算我知道我的父母正在加速老去，我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独自生活。一年回两次家，每次半个月左右。因为我体验过那些平淡的时光，因为一件小事吵架，埋怨了几十年的坏习惯。互相指责，互相贬低。或许，这就是生活本身吧。但说实话，很多时候，我厌恶这样的氛围。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怀念，我会领悟。但当我以一个沉默者的姿态，一次次为这些毫无营养的话题恼羞成怒时，我感觉自己的感情受到了剥削。

是的，我不该再去祈求一些什么，更不该去埋怨。所以我尝试以我的方式，平静地去接受这无法改变的一切。

因为那个辛劳了半生的妇女会告诉我：“你就是我全部的希望，将来你会挣很多钱，我会跟着你过幸福日子。”

是啊，我是她全部的希望，余生的价值。所以当我犹豫不决、难以支撑时，我会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要为大局着想，我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那个人一直爱着我，支持着我，期盼着我能给她幸福。她为我耗费了最好的年华，而我最好的年华里，却在犹豫着要不要牺牲。我应该感到羞愧，可是我并没有。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作品。她给了我一切，可是没有给我思想。我知道，那超出了她的能力。就如同，她的父母并没有给她思想一样。所以她的一生，才会有如此多的不满和遗憾。就如同我的一生，也有那么多的遗憾和不满。很多时候，我不愿意回忆过去。因为我从来都只相信，未来才是最好的。不懂世事的年纪里，有那么多残酷到无法承担的记忆。

从前，我无法选择；但往后，我会选择走自己的路。

我并不是不爱她，我有理由爱她。只是只此一生，还是会最爱自己吧。

选修过一门音乐治疗课，老师安排了一个活动。选一首歌，然后陈述自己的感受。我选了尧十三的《北方女王》，那首我听了半年的歌。低沉沧桑的声音，悲伤的旋律，无端冷漠的歌词。

老师问起我与我爸的关系，或许因为缺乏父爱，我才会喜欢这首歌。我一口否认，不以为然，只说我们的关系很正常。就如同大多数父女一样，说着该说的话，维系着来自血缘的感情。没有什么大的激烈的矛盾，但隔阂深厚。只是时代不一样了，我长大了，所以这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缺乏父爱，但我知道我爸的确是爱我的。他的爱是一种本能的爱，就如同年轻的时候，她同我妈结婚。或许也只是因为到了一个特定的年纪，需要结婚罢了。而后来有了我，日子磕磕绊绊，咬着牙也就过来了。两个人将就着过了半辈子，已经成为了习惯。他们的人生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因为世俗的路就在那里，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走就可以了。

按部就班，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或者说，大多数人根本没有选择。

毛姆在《刀锋》里写：“遗憾地是，一个人坚持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难免会让旁人不高兴。”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正确，就如同我觉得我的冷漠是如此荒诞，但我不并觉得这是一种错误。

长久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哀和压抑之中，我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有些爱，无法选择，却那样沉重；有些爱，源于选择，却那样飘忽。爱，是负担，也是渴望。而我，既无法承担爱，也不愿意给于爱。

当心足够冷，我也就沦为了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这样的结局并不美好，但冷漠本身已经成了一种荒诞真实的存在。

我有多冷漠，这世界就有多陌生，而这就是所谓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