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无数种相处模式，有些人心有灵犀，不多言一句足以领会彼此的心意；有些人背道而驰，即便明言亮语也是怀疑的种子；也有些人需要花上一生的时间去读懂另外一个人，对他们而言读谜、猜谜、解谜或许会成为相伴他们一生的爱情游戏。

第一章 「这一次，我觉得可以」

冷兔：26岁，互联网视觉设计师

炎：23岁，互联网产品经理

炎：“这点破事，有什么不能开口的？难不成还需要我帮你来拒绝我？”

潮汕牛肉锅不断升腾的热气使两人的镜片都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雾气，恰如其分地避免此时此刻双目直视的尴尬。炎满脸不耐烦，内心却慌乱无措，就像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到自己成绩的初中生，这一刻他也在焦急地等待最终结果的公布。然而，冷兔始终支支吾吾，似笑非笑，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紧张，明明话都窜上口舌，却一直只是说着一些炎口中的“无效信息”。

炎：“其实你不说也真的无所谓，我们像现在这样做普通朋友就行。我都OK。”

冷兔：“不，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冷兔急着反驳，像个好胜欲强烈的斗嘴小孩。

炎已经失去了耐心，自顾自地把最后一盘牛肉下入锅中，专注地看鲜红的牛肉被滚烫的锅底迅速烫成白色。此时他脑中思索着，为何今天莫名其妙地和冷兔约定了这顿晚餐，为何要听冷兔的建议非要在晚餐玩什么“增进彼此了解的52个问题”的游戏，为何明明是冷兔上周先拒绝了自己、到今天却又扭扭捏捏地想表达点什么。

看着冷兔憋红的脸，炎实在不忍。“咱们跳过这个话题？”

“那怎么行，还没说清楚咧！“冷兔执意要将“游戏”认真进行下去。

“行吧，老子再陪你一次“炎支起身子正坐起来，放下手头正在涮牛肉的筷子，决定暂且无视内心杂乱的思绪，豁出去一次。“来，首先咱们先明确一下：你对我是没有喜欢的情感的吧？”炎发现，说出这样奇怪句式的问句远远比说出“你喜欢我吧”这样的句子容易得多，接下来的问题，他也打算这么进行下去。

“嗯...当然不是“冷兔仅说出五个字，寥寥几个字似乎已经耗尽冷兔全部的脑力。

“是吗？”对于这个答案，其实炎略微有些惊讶，他深吸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你对我的喜欢，一定不是亲密关系的喜欢吧？”

“嗯...嗯...这个...有点难说“这次冷兔说出了八个字。

“干，我在真人秀猜谜现场吗？“炎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看来用词还是不够严密，“一定”和“亲密关系”的说法明显存在漏洞，如果冷兔说“不一定不是亲密关系”其实答案仍然暧昧不清，此外关于‘亲密关系’的定义，估计也够双方讨论不休了。炎花了2秒，在脑中对自己刚才的问句表示了不满。

其实打从一开始，炎就没有想过有机会和冷兔走到一起。在他的心里，冷兔是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人物。炎心思缜密，甚至称得上有些敏感，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如何在社交活动表现得从容自在，从刻意为之到潜移默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炎渐渐成了身边人口中“情商高”的那一位。冷兔则全然不同，不像炎的脸上永远充满了社交性礼貌，冷兔从头到尾给人一种天真烂漫的感觉，或许与留学日本和从事交互相关工作有关，冷兔整个人充满了自由、洒脱、追求极致美感的味道，像极了电视剧中永远不会爱上女主却又令女主不自觉沉溺其中的的阳光男孩。

“所以说，你难道...你应该...你应该不会想和我在一起吧？”既然打算豁出去，还不如一次得到最终答案来的痛快。炎决定不再纠结脑中的思绪，单刀直入更像他的风格。

“额...不...不会啊...”

原来兔子嘴里也吐不出象牙。炎琢磨着，“不会”究竟指的是“两个人不会在一起”，还是“两个人不会不在一起”。但冷兔的墨迹已经令他“不耐烦”了。

“这样吧，咱们定个‘机制’吧。从现在起咱们就算是在一起了，之后的两天，你随时有机会可以反悔，要是这你也没法开口，咱们就做个符号约定，你可以发一个约定好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看，微笑这个表情怎么样......”

“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弄得这么理性呢？”冷兔似乎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毛病。

“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很理性，和这种还是那种事情无关”炎继续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内心想着，若不是因为喜欢你，我能吃这顿糟心饭？

“我觉得这种事就应该随心一点，follow your heart”冷兔强调自己的观点。

“打住你的‘随心论’，今天不陪你讨论。”炎觉得冷兔避重就轻，同时在内心感叹爱上一个人时候的卑微实在太令人疲惫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冷兔似乎真的被气到了，但与其说不满，嗔怒似乎更合适。

“什么这样那样。”炎继续无视冷兔的无意义表达，“现在我总结一下，从你目前给到我的一切信息来看，咱们两似乎可以先试一试在一起？”

“emmm......”这一次，冷兔完全不说话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为难。

“行，你要觉得这件事很为难，咱们就不聊了，反正在不在一起我都在这儿。继续吃饭吧。”炎感到自己被戏弄，明明希望的光就要照进来了，不想有人随手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整个房间瞬间一团漆黑。

“不，我不是为难，我是......我是怕伤害你。”忽然间，见窗帘被拉开了，光照了进来。

伤害我？

炎弄不懂冷兔的意思。

若是平日，炎必定会丝分缕解，弄清楚对于冷兔而言，伤害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又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以及此时此刻冷兔能否意识到他所说的这句话有可能已经伤害了对方？

但是今天，努力去理解冷兔支支吾吾、一星半点的内容已经耗尽了炎的精力，这一刻，他只想得到答案。“你要知道，我喜欢你我承认，但我决定主动认识你时，就没有带着半点儿更过分的期望，和你吃上这顿饭我都没想过，哪里还会有什么伤害呢？”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冷兔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但这份坚定没有“坚定”过3秒就再次陷入纠结当中。“我只是害怕伤害会发生......我一点都不希望伤害到你。”

“伤害的定义是什么？”炎似乎快要明白冷兔支支吾吾的意思，但内心被有一股强烈的不受控制的情绪占了上风，让他问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就是一种感觉，你总不能所有事情都去做定义吧。”冷兔对炎说出这个问题有些不满。

“我就是所有的事都有定义。”炎自顾自地表达他的观点，脸上不带一丝情绪，或者说是在强装镇定。但正如他所说的，他早就习惯把一切事情定义清楚、思考明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信心能去解决它们，这恰巧和冷兔截然不同，冷兔在这方面天生凭借一股脑的热情，完全不在乎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我想想......”冷兔突然不再抗辩，这一回他愿意遵循炎一意孤行的规则，开始搔头抓耳从脑中找出令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答案。

“我觉得伤害就是让别人感到难受。”说出这个答案，冷兔很满意。

“那你一直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你觉得我会感到难受吗？”可能希望冷兔感同身受。炎几乎用的是启发式的语气，就像三五岁小孩的家长柔声细语地问面容天真的孩子“1+1等于几呀”一样。

冷兔一愣。这一题不是只问我定义吗？

“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炎不打算给冷兔回答的机会，想体面地结束这段对话。“首先，我对你的喜欢你我都知道，这不必掩饰。”

听到这句话冷兔害羞地珉了珉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炎仍然没有给他留下说话的间隙。“我对你的喜欢，就是单纯地想认识你、想了解你，能不打扰到你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根本没期盼会有任何结果发生。既然如此，如果这一切都是单向的、不需要考虑你的反馈的，那么你所做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我呢？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到我呢？”炎放慢了语速，希望自己尽量能显得更温柔一点、更没有顾虑一点。

“那如果会有结果呢？”冷兔今晚说出来第一句炎没有预料到的话。显然炎对于他没有事先料想到的内容有些手忙脚乱，他第一次试探性地想知道更多。

“你是说我们两......还可以......更进一步？”话刚说出口，炎就后悔了，他不确定冷兔是否明白他所指的“更进一步”的含义，他担心听到否定的回答，他接受不了冷兔说出否定的回答。

10:00 pm。潮汕牛肉锅已快见底，服务员没有前来添加汤底的意思，最后一点牛肉清汤在锅内挣扎沸腾，店堂由熙攘回归平静，此时每一句话都变得清晰无比。

“嗯，我觉得可以。”这一次，炎预期的失望并没有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