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林霜雪18

中秋节，文凤和彭海一起回苏州。彭海家也在苏州，而且两家离的不远。文凤开玩笑说，没准儿以前我们经常碰到，却谁也不认识谁。彭海表示同意，说起两人从小上过的学校，去过的地方，竟然80%雷同。在如此相似的环境生活，他们竟然没有机会走近对方，直到通过双方父母相识的机会，才得以相聚，这不得不让人感叹。

文凤不喜欢长时间坐汽车，他们买了软卧，想要慢慢享受路上的风景。路上，文凤和彭海商量，不如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就算互相见面了，那样太正式的上门有点不适应。彭海说你是丑媳妇怕见公婆呀？文凤说去你的，拿手捶他一下，自己也笑了，心里想看到时候谁怕。

两人下了火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文凤一进家门，父母就伸着脖子找。文凤问你们找什么。父母说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文凤哎呀大叫着耍赖：“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一见面就这样，就差把我扫地出门了。天啊地呀！我没法活了！”

父母面面相觑：“我们怎么你了？不就问问彭海和你一块儿回来没有嘛，你看你这孩子，还学会撒泼打滚了。”

文凤又改成无力呻吟加哼哼声，躺在沙发上假哭起来。文凤妈没理她，上厨房给她弄吃的去了。文凤爸这才坐到旁边拍拍文凤的肩膀：“行了行了别装了，你妈都走了。真的就你自己回来的？”

文凤坐起来嗔怪着：“瞧把你们急得，人家不得回家看看啊？”

父亲点头：“也是也是，那哪天来啊，我们好准备准备。”

文凤摇头：“不用，我们说好了，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在外边吃，这样谁都不难受。”

父亲不解：“这有什么难受的，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怎么还跟踢球似的，分主客场啊。”

文凤大赞父亲的想象力：“您形容的太对了，您想啊，那主场多占优势啊。爸，我渴了。”

文凤爸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文凤妈给她端来饭菜，一边叨叨着：“都多大了，指使人不当回事。”文凤狼吞虎咽吃着也顾不上还嘴。

文凤爸妈嗔怪完了又怜惜的看着文凤，小半年没见，闺女又瘦了，准是没好好照顾自己。还跑什么马拉松，真是有劲儿没处使。

文凤吃饱喝足，和父母聊了一会儿就回屋睡觉。手机上彭海发的信息竟然和自己并无二致，文凤嘻嘻笑着嘲笑他是否感觉没有立锥之地了？彭海说那为了早日结束这种煎熬不如明天就见面好了，地方我找好了，一会儿发给你。文凤挑挑眉，呵呵！他倒利索，见就见。

第二天，两家人来到一家杭帮菜馆，彭海订的包间叫曲院风荷。彭海爸爸像彭海一样高大，只是上了年纪身材稍瘦。彭海妈妈很年轻，如果和文凤站一起没准会让人误会是姐妹。而且气质优雅，穿着打扮不俗。文凤听彭海说过，他妈妈曾经是部队文工团的京剧演员，退休以后也一直没放下戏曲功夫。所以文凤并没太感惊讶。

大家落座后，双方父母的眼睛就一直在对方儿女的身上逡巡。那种欣赏期待挑剔评判等等复杂内心活动，也随着时间流逝一一有了结果。

文凤爸爸首先夸赞开彭海了：“嗯好有才，年少有为。我们像他那个岁数，还没什么理想啊规划什么的呢。”文凤胳膊碰碰父亲，那意思您夸的时候悠着点儿。

彭海妈妈接茬儿说：“文凤也不错呀！我听说你的小说获奖了？哎呀！一个女孩子能有这样的才华实在是太难得了！”文凤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表示这没什么。

文凤妈妈和彭海爸爸都属于在场合上不善言辞的人，大多时候只是附和地微笑点头。

随着谈话范围的扩大加深，自然而然就说到两人的婚事上来。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就定下来吧。粗略定在年底结婚。就像谈判成功签署了最后合约似的，大家互相碰杯寒暄庆祝。

中秋节假期有五天，第三天彭海和文凤一起去了留园。

“我小时候经常来，现在回来也常来。”文凤拉着彭海的手走进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彭海似乎也充满感慨：“我也是，唉，很多地方都变了，只有这儿还有小时候的味道。”

文凤习惯从左边开始逛园子，走进有小舞台的音响厅，正传来昆曲《游园惊梦》的念白：“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左侧的西园是后来修建的，游人较少很安静。他们穿廊过桥，上了一座小山。秋日的天高云淡风清气爽让人顿开胸襟。

下了小山，进到盆景区。一个个盆景如微缩的世界，绿松遒劲，山岩壁立。

中部的五峰仙馆藏着留园三宝之一的楠木。

“哎，听说在抗日战争时期这里被日本鬼子当成养马场，楠木厅的柱子被马啃吃，后来找不到这样规格的木材，只好用铸铁填补再油漆覆盖。”文凤抚摸着圆柱说。正好导游带着一队游客也来到这里，彭海和文凤又听了一遍这个故事。

文凤有意考考彭海：“那你知道另外两个宝贝在哪儿吗？”

彭海大方解答：“鱼化石和冠云峰啊！它们俩离得不远，在冠云楼那里。走去看看。”

在冠云楼下的墙壁上有一块长方形玻璃镜框，里面正是鱼化石。上面条幅书写四个字“仙苑停云”。

冠云峰矗立在池中小岛上。绕池一周，可见不同角度的冠云峰。玲珑剔透的太湖石作为镇园之宝真是名不虚传。

文凤站在东北角凝望太湖石有一会儿了，还不见要走的意思。彭海过去问你看什么呢？文凤指着太湖石说：“你看，从这个角度看，它多像一个人的侧脸，栩栩如生。低着头的。”

彭海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来，“你别一惊一乍的，哪有人脸。”文凤还在依依不舍，仿佛那是一种密语，只有她听见了。

秋日的园林，五彩斑斓，黄的银杏，红的枫叶，绿的松柏。池中残荷尚留枝叶，恰航船头，如随时启航。

坐在可亭眺望，文凤说：“你能说出为什么留园能位列中国四大园林之一吗？”

彭海笑笑：“你这是职业病。好吧我就说说。北方的承德避暑山庄和北京的颐和园，苏州的拙政园和留园，这是中国四大园林。北边的两个是皇家园林代表，那是皇家气派。我们苏州的这两个是私家园林代表，具有小巧精致，小中见大，于市井处可赏山林之趣。园中移步换景，尤其讲究透视之美，将书画艺术与建筑艺术相结合，营造出美伦美央的园林艺术。我说的对吗？”

文凤点头：“对。我觉得留园最能体现江南女子那种玲珑剔透又含蓄精致的美。”

他们一路聊着，不觉日已西沉，斜阳辉耀。

“来，我们自拍一个吧！”文凤抬起手机，镜头里双双露出粲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