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这个世界,唯独中意你喜鹊点燃了什么每天写500字

[乡土] 孤玉 (2)

2018-06-05  本文已影响849人  枫蕊

“日子像数念珠一般,一天接着一天,从手中滑过去,串成周,串成月。”

[乡土] 孤玉 (2)

转眼我在流年的熬煮中长成了十九岁的大姑娘,大哥成了家有了两个孩子,二哥给人做了上门女婿,我和弟弟跟着父母生活,日子更难了。

母亲的咳嗽声日趋频繁,口痰的颜色暗绿还夹杂着好些血丝,粘粘的吸附在地上。她整个人枯瘦干瘪,“像一个完全用线条组成的人形,只有头阔大些,头在身子上仿佛是一个灯笼挂在杆头。”头发久未放松,被迫挤压得乱糟糟的一团撕扯不开。她脸色比残花还要苍白,呼吸比落叶还要微弱。一双鸭掌似的手屡次无力地扬起,又疾速地垂下。

那个落着细雨的黄昏,幽暗并散发着浓浓异味的小屋里,刚挨过父亲打的我与母亲愁苦对泣。半晌后斜倚在床头的她目光深邃地投向靠在这一头的我,嘴唇艰难地翕动着,神情肃然,似是有话要说,我默然不语凝望着她。

良久她才启唇道:“玉儿呀,我给你攒了二十块现大洋,准备给你做嫁妆用的,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交给你自己保管吧。”她喉咙咝咝地说着,两手颤抖着在腰间摸索着,被子有些此起彼伏,像有条不大的虫在里面蠕动。

我蓦地心一沉,体内有一股悲凉在弥漫,在眼里凝成水。不一会她吃力地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花布袜口袋奋力丢在了被子上,又开始喘粗气了。袜口袋足有十多公分高,里面发出现大洋悦耳的磨擦声。

我犹疑着爬过去拿那袋子,迎着母亲哀绝的目光,心在一点点缩成一团,像有无数滴冰水落在心上。爬得离她越近我越难过,我深知近在咫尺的母亲日益虚弱,终有一天我伏在她身上她也不会再理我。

我知道母亲这是在交待后事了,心里百感交集。我把钱袋捂在胸口摩娑着,细数自己内心的惨烈,无数颗泪珠失控地从眼眶冲了出来,落在了那粗重的蓝色印花被上,抑制不住地放声恸哭起来。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母亲那头的床也在轻轻地抖动,像在呻吟又像在低泣。

我把钱袋按母亲的叮嘱系在了腰间,像护着我的命一样护着它。木棉花开的日子甚是燥热,我的腰间系着个袋子多有不便,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两个月后的一天上午,阳光有点较真,透过窗缝铺在了母亲的脸上,似一双温柔手抚醒了她。她眼里闪烁着稀欠的光芒,身上如同被注入了新奇的力量,久躺床上的她竟然坐了起来。

“玉儿啊,帮我搬把躺椅放到门口,我出来晒会太阳。”母亲的声音较往日响亮了许多,干脆了许多。

刚上工回来吃过饭的我满腹狐疑地边搬躺椅边在思索,难道母亲好了?我把躺椅放在门口一转身,蓦然发现母亲已立在我身后,昔日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些红晕,凹陷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双手在头上不停地抚弄头发。

我有些喜出望外道:“姆妈,您今日气色好多了,是要好了吧?”

“嗯,今日象感觉人蛮舒服呢,整天咳人都咳霉了,你也跟着我受苦受累了这些年。”年深日久病恹恹的样子连她自己也讨厌。

“我把钱放您手里吧,带在身上死不方便,做事的时候一甩一甩的,还时刻担心她掉了。”说完我解下钱袋交予她。

她伸手接过钱,举起手袋对我说:“这可是命呐,千万不要搞丢了啊,你还是要放个稳妥的地方才好哦。”

“嗯,我晚上回来再说,你先帮我拿着。”

她攥着钱袋坐在躺椅上尽情沐浴着阳光,十分享受的样子。

急于上工的我拿了布袋(装棉花)出门,临出门时不忘满心欢喜地回头看了母亲几眼,暗自偷笑着好日子快来临了。

刚上工沒多久,正在棉花丛里摘棉花的我忽听得大哥慌里慌张急急的叫声。

“玉儿,玉儿,姆妈死了,姆妈死了,快,快,快!”他满脸涨红,眼里雾蒙蒙的一片,呼吸急促,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还说得,我出门都好好的,我还以为她快好了喜得不行,搞了半天是回光返照啊呜呜呜呜……”我崩溃的哭泣起来。

我拔腿就朝家里跑,边跑边哭,泪水随着身子的颤动肆意乱甩。大哥跟在我身后噙着泪奔跑。

“你哪么晓得的呢?”我没回头哭着问大哥道。

“我去喊工路过(他当时任队长),看她歪在躺椅里一动不动,估计是死了,我赶忙把她抱到床上去了就去喊父亲,又赶忙来喊你。”他边跑边说,声音时高时低又断断续续。

我们在羊肠小道上奔跑,因心焦时而会踢着土坷垃一个趔趄,时而跑偏了会掉进田里又跑上来,感觉路是那么长,怎么跑都不快。

本就不大的家里早已挤满了人,看见我们进门都自觉让开了道,纷纷投来怜悯的目光。

我看到母亲直挺挺的睡在床上,脸色青紫双眼不曾留有缝隙,泛白的枯唇紧闭,哪个地方都不再错动一下,我确定她是死了。我托起她冰凉如鱼的左手,在手心里边摩娑边泪如雨下,心疼得无法呼吸,在内心里追赶远去的母亲。

她的离去让我瞬间失去了根,如同无根的浮萍,独自飘零着毫无方向,风来跟风跑,雨来跟雨走,狂风巨浪时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送走母亲我犹如空了心的人,目光呆滞面色无华,四肢绵软无力,与母亲两人睡的床只剩下了瘦小的我,熟睡后的我会梦见自己依偎在母亲怀里嘤嘤哭泣,向她诉说父亲又打了我,挑不动担子浑身酸疼……

那天夜里母亲又来了,抚弄着我的头说:“玉儿啊,给你留的现大洋埋在靠左边的床脚下,让你带着你不带,我想办法把它埋了。”她的脸上分明有着责怪的神色。

我猛一惊醒,忽地想起了那宝贵的二十个现大洋,当时母亲右手边散落着五个现大洋,被二哥收了起来,我只顾伤心并没在意。

翌日清晨我便告知了恰巧回家来的二哥,二哥二话不说便拿了铁锹来挖,挖来挖去都是土,床底也挖得不象样,汗流夹背的他不想再挖,说肯定没有,有也不会埋得有多深,母亲根本无力。我想想也是,只得悻悻作罢。

不日后的一天黄昏,父亲说我衣服没洗干净又打了我。我哭着蹲在地上杀鱼,满手是血,满脸泪汗交织,满腹苦楚,呜咽声引来了大哥。

我看见他的脚走近我说:“玉儿啊,别哭了,早点嫁人就好了,姆妈去了你也丧魂落魄的,你不能说跟她去啦。快别哭了,日子还得过啊。”

我头都没抬地点点头,泪撒在了手上,血水顺着指缝泊泊地滴落,鼻涕在鼻尖盈盈欲滴,我抬起手肘擦了一下鼻涕又吸了一下鼻子道:“嗯,我不哭了,再哭鱼又杀不完了。”我的手上快了起来。

“玉儿啊。”

“嗯。”

“我……我……,我……,哎呀,我跟你说了吧,你那个现洋是我拿了,我跑去赌博输了,我还准备赢了还多点给你的。”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我的手顿时停住了,抬头看他,他满脸通红自知理亏地后退了一下。

我又低头继续杀鱼道:“输了就算了呢,姆妈还跟我报梦说埋在床底下,我还跟二哥挖了一会,挖得稀烂一个都没看到。”

“是我拿了,我该死,以后你有么事为难跟我说。”他语气里充满真诚。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遂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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