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明,风儿轻,是谁在敲打我的窗棂
江南的村落大多倚水而建,没有水,江南便没有了魂。
我出生的小山村坐落在群山环绕的半山腰中,山中清泉汇集而成的小溪一泻而下,生生的把山隔成了两半,村口的山崖上各有一道巨石延绵而成的屏风,把村落结结实实地藏了起来。
溪水很干净,但村里人并不饮用溪水,一是路途稍微有点遥远,还得下到山脚去提水。
更主要的是村子里就有一汪泉水,据说先人们上山砍柴发现了这眼泉水,于是在此搭建房屋,安家落户,距今已经四百余年。
村里人把泉眼整个用青石板围了起来,建了一个小小的蓄水池,任凭泉水随着岁月慢慢地流淌着。
每日晨雾依然缭绕的时候,族人们早已起床,男人们下地劳作,女人们操持着家务,泉水旁,大家用水桶排起了队,等着用泉水回家熬煮米汤。
伴着米汤的,是喷香的玉米粿,抹一点自制的腐乳,舌尖上跳动的便是人间最淳朴的美味了。
而我印象中小时候能做出这人间美味的只有我的外婆。
我已不记得外婆的样子,只记得外婆身材高大,头上会盖着一块头巾,说话嗓门儿很大,脾气火爆。
在家中,外婆才是一家之主,无论里外。
外婆虽大大咧咧,但对我却唯独宠爱的不行。
每次回外婆家,天大的事外婆也会放下,立马给我煮一碗糖水鸡蛋。
三个蛋,一碗甜甜的糖水,幸福的滋味油然而生。
月儿明,风儿轻,是谁在敲打我的窗棂外婆只是在边上看着,露出一脸幸福的微笑。
我爱吃糖,稀粥里都要拿糖搅拌不动了才吃。而在那资源匮乏的年代,白糖之于农村家庭简直就是奢侈品。
而外婆为了我,总会想尽各种办法换来白糖,存在罐子里,给我留着,谁也不让吃。
外婆去世的很早,才五十多岁,刚烈的性格,火爆的脾气害了她,那时我才七岁。
出殡的那天,天上下着雨,她静静地躺在那,再也不能给她最爱的外孙子做玉米粿,煮鸡蛋糖水了。
我还不是很懂事,只是觉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悲伤,而我的外婆也已不再微笑着看着我吃糖水了。
外婆去世后,再回外婆家,没有人再给我煮鸡蛋糖水,再也听不见高亮的嗓门迎着我喊着我的小名。
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自行车都需要扛上去的小山村如今汽车能开到村口了。
但是村子已经消失殆尽了,绝大多数村民都用老宅的赔偿在镇上买了楼房,过上了城镇新居民的生活。
泉水依旧在,只是再也没有人拿着水桶排着队,再也没有人用泉水煮米汤,做玉米粿。
小时候天天爬上爬下的大枇杷树倒了,年久失修的祖宅不知何时也早已坍塌。
我也已多年没有回去看过,山还是那山,水也依旧流淌,只是早已没有人期待着我,也再没有那袅袅的炊烟让我魂牵梦绕。
听着毛不易的一荤一素,想起了我的外婆,潸然泪下。
外婆只在人间陪伴了我七年,我却时时的想念着她。
很少惊扰我的梦境,外婆是怕我睡得轻。
月儿明,风儿轻,是谁在敲打我的窗棂。
月儿明,风儿轻,是谁在敲打我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