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命案(下)
刘二家可以说是十分简陋,就一张桌子,两张板凳和一张床,还有几堆不知是什么的杂物,灶房只有半个没吃完的冷馒头,毫无炊火气息,桌子上有个残缺的茶碗和陈旧的茶壶,徐万书拿起茶碗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放下,又将茶壶盖子揭开看了看,里面有少许茶水和着茶渣,提起茶壶摇了摇,再看那茶壶底部似是有什么东西。
不是茶叶?徐万书疑惑。
转身走近那床铺,被褥凌乱的堆在床上,床下有双破烂的布鞋和一双普通的靴子随意的摆放着,但这双看起来与周围陈设格格不入的靴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双靴子,随后又背着手在床边辗转踱步,隐约觉得脚下有些不对,用脚扒了扒,喊道:“小甲,过来看看能不能把它挪开。”张捕头上前用手抚开灰尘,见那砖块果真与其它不同,搬开之后发现里面竟有好些金银珠宝,徐万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道:“将这些和那双鞋,”指了指那双靴子,“都带回衙门,还有桌上的茶碗与茶壶也带回给小乙检验。”
查完这些事回到衙门时,已是酉时末,天色已晚,不宜办案,徐万书用完膳后就回到房中洗漱歇息了。
翌日,徐万书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喊道:“小甲!”
“在!”张捕头小跑上前。
“那双鞋和珠宝来源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鞋子和珠宝是赵府的,那鞋子有赵府特制的软垫。”张捕头解释。
“那个视钱如命的赵商?”徐万书自言自语地说着。
徐万书坐在赵府前厅,细细的品了品杯中的碧螺春。
“这碧螺春喝起来就是与其他茶叶不同啊,”徐万书感叹了一句后放下茶杯,眼带笑意地对赵商说道:“赵老爷,近日可好啊?”
“谢大人关心,草民安好,安好。”赵商笑容可掬地回答。
“大人若是喜欢那茶,我家中还有许多,这就差人给您送些过去。”
“不用了,不知赵老爷可认识刘二?”徐万书直奔主题。
赵商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回答:“刘二?不识。”
“哦,是吗?那我怎么在他家中发现你府上特有的鞋子,”徐万书饶有兴味望着赵商,继续说道:“不要告诉我说,是他偷的,你府中这么多金银珠宝,他是疯了?就单单偷双鞋子?”
赵商见瞒不住,只好回答:“没错,是我送的。”赵商望了望徐万书,对方示意他继续,“大人应该知晓我家财产实有大部分为我夫人所有,我夫人又是个火爆性子不允许我纳妾,连逛窑子我都是偷偷去的,如果被她发现,铁定要与我和离,”赵商舔了舔嘴角,“结果没想到有次悄悄逛怡红楼时被刘二发现,他便因此向我索要财物,我只有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哦,是这样吗?多久的事?”徐万书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赵商被看得心里发毛。
“是的,大概有十五日了。”
徐万书听后便不再多问,出了赵府立马吩咐:“小甲,你派人去查查怡红楼的事,我俩再去会会李氏夫妇。”
“大人,是又有什么事吗?”正卸着肉的李屠夫看了看再次来访的徐万书,平静地问道。
“嗯,还是刘二案,我们仵作检查到刘二身中数刀,而这种伤口只有专业的工具才能造成,就比如说,你手中的这把。”徐万书站在铺前,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屠夫说道。
李屠夫听后停下手中动作,面色微怒:“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跟我们走一趟。”张捕头随即接话,徐万书瞥了眼刚刚走过来的李娘子。李屠夫正要发怒,就听到李娘子开口:“大人,不关他的事,是我做的,我跟你们走。”话毕就见那李屠夫震惊地望着李娘子:“娘子,你......”
“大人,我们走吧。”李娘子不待李屠夫说完,抢先说道。
徐万书对李娘子笑了笑:“不用了,就在屋内说吧。”
徐万书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杀害刘二。”
“刘二曾被我家相公打过,大人已经知晓,”李娘子面无表情地说着,“前日,我家相公因事不在家中,留我一人独自照看家中事务,大约戌时时分,我收拾完摊子正准备关铺门,却不想被刘二看见,他闯进房门说要报复我并对我动起手脚,慌乱挣扎之际,我就随手摸了把刀刺了他,”李娘子伸手拭去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继续说道:“待我回过神来时,他已没了气息,我想着不惹人嫌疑就将他用拖车从后门拖至与我家隔两条街的杨柳街角,然后用东西将他掩盖住,再匆匆回来抹去房中和车上血迹,最后换下带血的衣物将它烧掉。”说完李屠夫就抱着李娘子痛哭:“娘子,你为何不与我说啊?”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做完这些时是什么时辰?”徐万书打断他们互诉衷肠,郑重其事地问。
“大约是亥时。”
“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出去时听见另一条街有打更声。”
“你藏尸体的地方离刘二家有多远?”
“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天色已晚,我很慌乱,只想着离家远点。”
徐万书不再勉强:“那只有请李姐姐跟我们走一趟了。”
回到衙门,徐万书吩咐张捕头关押了李娘子后径直走向验尸房,看见小乙在一旁捣鼓些什么,上前查看,原来是昨日得那壶残渣,便问道:“这茶渣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毒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浸泡在水中会逐渐沉淀,”小乙将剩余的茶叶一一展开平铺在纸上又将壶内沉淀舀些起来做对比,“它被人混在茶叶里面,多次服用的话,不出三日,必死。”
“对了,你们回来之前,我仔细检查了死者,发现他的牙龈与其他人不同,”小乙掰开死者嘴部展示给徐万书看,“他的颜色偏紫。”
“这么说,他是死于中毒?”
“是的,这颜色就是中毒已深的症状,不过失血过多也间接加快了他的死亡。”小乙耸了耸肩,“我能提供的就这么多了。”
“对了,死者是死于什么时辰来着?”
“亥时。”说完便揉着肩出了验尸房,差点被阳光射得睁不开眼,“唉呀,没想到都到晌午了,”小乙叹道,“累死我了,出去吃顿好的。”
徐万书拿起纸上的茶叶,全神贯注地看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是,碧螺春?
这时之前被派出去的衙役回来禀报:“大人,赵商确实在十五日前去过怡红楼,不过他不是因为逛怡红楼被发现,而是因为误杀楼里一妓子,花钱处理尸体时被发现。”
“什么?!!”徐万书震怒,“竟然还有这种事!!!”
“赵商,你可知罪?”徐万书将那惊堂木一拍,面带怒气地问。
“大人,草民何罪之有?”赵商被吓得一抖,故作镇定地回答。
“还不认罪,要我一一说与你听吗?”徐万起身喝道。
“你杀害怡红楼妓子后继而又毒害刘二一事,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此话一出,嚇得赵商冷汗涔涔,急欲辩解,却被走近的徐万书打断:“你说你是十五日前逛窑子被刘二见到,抓了把柄,其实是你误杀妓子处理尸体时被刘二撞见吧。”徐万书看着面色灰白,浑身发抖的赵商继续说道:“刘二抓住这个把柄一次又一次地勒索你,你见他是个无底洞,还时不时地挑衅威胁你,你怕事情迟早会败露,终是忍不住要杀他灭口,但你又怕引人嫌疑就将慢性毒药混在茶叶中送给刘二,待到三日时间一过,刘二毒发身亡,你就可以安枕无忧。我说的对吗?”
“大人,草民冤枉啊!什么误杀妓子?什么埋尸?这些…这些草民都未曾做过啊,求大人明鉴呐!”赵商听完汗如雨下,伏在堂下语无伦次。
“还敢狡辩!来人,带人证!”徐万书瞪着眼前这个做着最后挣扎的人。
只见一浓妆艳抹的妇人款款走上前来,行礼道:“妾身参见大人。”
“老鸨,你替他讲讲,那晚事情经过究竟为何。”徐万书斜睨着赵商,对老鸨说道。
“是,大人,那日……”
待到老鸨讲完经过后,赵商已是吓得手脚发软,后背尽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赵商被关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李娘子也因持刀伤人而被判刑。安阳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