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秋

文｜张三先生

我与这世界格格不入，那些鸡飞蛋打的琐事破事简直让我想在一瞬间去死，每个人所做的每件事都有着属于他自己独特的意义，只看到皮毛便开始狂怒。为爱发狂，你的灵魂不累嘛。

老秋的女朋友出轨了。

依照某种不成文的习俗，我去陪他喝酒。

“风子，你知道嘛”。

“嗯，我知道”。

“你知道，谁跟你讲的”。

“没有没有，那没有，你想说什么，你说”。我连忙摇头。

他端起杯子，一口下了半，又喝了口汤，然后诡异的笑着说：“他妈的这傻女人，找了个五十岁的老头，我闯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教那老头打游戏”。

我愣了一下，这我倒是没听说。

“你知道打的什么嘛，连连看。哈哈哈”。他紧接着大笑，嘴巴张的大的跟个碗似的，我越过碗口向碗底看去，那是他真开心的笑，他还没有强到能在我面前伪装自己的笑。

“你不晓得，她见我来了，吓得直把手机丢了，我看见那上面的连连看，差点没笑出屎来，然后我笑完了，看了她和那老头一眼，头也没回地走了，牛逼吧”。

我本来是陪着他笑，听到这，忍不住了。

“大哥，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嘛”。我撑着额头问道。

“你不晓得，我回家没半个小时，她就回来了，你知道她说什么嘛”。他又接着说，脸上的表情像在酝酿一个更好笑的笑话。

“她说：打个分手炮把，打完我就走，她不行。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话声使得整个烧烤摊的人都往我们这看，边上的两桌已经憋不住笑意了，一个个像看猴子似地看着他。

我挠挠头，想着一个我很多年前便听说过的道理——人生如戏。那些电影电视剧小说上看到的荒诞以及不合理。其实实实在在存在着，还更荒诞，更不合理。每个人的一生都或许都会碰到几个煞笔，这样的煞笔是你所不能理解的，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用来拍一部电视剧都是可惜，那该载入历史，供后人膜拜。

“然后我咣当把她拽到床上，从中午一直做到晚上，一炮怎么够，以后就没机会了，得把我这兽欲给满足了，古人云：食色性也”。听着这家伙说的话，我恨不得钻在桌子下面去，这是源于我的妈妈我的老师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从小教给我的东西：中国人，要含蓄。尽管这些年不知道那个煞笔教给我的武林绝学：赖皮神功。其诀窍只有十一个字：不要脸，臭不要脸，死不要脸。早已被我融会贯通，但是长辈的教诲，晚生也属实不敢忘却。

“大哥，你小声点”。我眼瞅着隔壁桌的几位女士，表情由憋笑变成了厌恶，再看看那几位男的，虽然脸上还是带着那种男人都懂的笑，但我敢肯定，他们会为了那几个女的毫不犹豫地往我们头上扔酒瓶子。男人打架都是为了女人。

老秋不知道是酒突然醒了还是怎么了，四周瞟了一眼便不再讲话，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也没敬我，自顾自的下肚以后，收起了脸上笑出来的鱼尾纹，又升起了额上的额头纹，一脸深沉地看着我。

“兄弟，我有点难过啊”。他妈的，他装的，绝对装的，我极其肯定又怀疑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

“你不晓得啊，我从没想过，我也会被人戴绿帽子，事情都传开了，那些傻逼看我就跟看一个傻逼似的”。我顿悟，他难过的并不是女朋友背叛这件事，而是头顶上顶着一顶绿帽子这件事，话说也是，后一件事似乎对他更为紧要。就像酒醉之后，第二天还是要面对仓惶的人生。

老秋醉了，我只顾送他回家，剩下的得靠他自己。朋友有很多事你不能帮着去干，也不能陪着。比如洗脸、刷牙、脱衣服睡觉。再比如，孤独。个人有个人的事情，别人有别人的事情，现如今地球上生存的60亿人，每一人都如几千万年前第一只伸直双腿遥望孤月的人猿。

陪老秋喝酒的故事讲完，该讲讲后面的故事了。

老秋，我的八拜之交，生死之交，光屁股之交。岁二十有七，男，未婚，时至斯甘六的某天，在重庆某一个荒凉鸟都没有一个的地铁站，遇到了他当时称的人生的真爱，寻寻觅觅二十几年的真爱，小雪。小雪说不上沉鱼落雁之姿，小家碧玉倒还搓搓有余。初见，观其面相。瓜子脸偏大，眼神清澈，不大，未见水往，鼻子较小，唇露有余，耳根后有一痣，得论：贤妻良母相。如今落得如此结果，我想是因为名字，小雪，以我内心的阴暗以及纯真来说，这名字不好，因为有一个更好的名字，大雪，细读，韵味自出。两人在一起一年，未有过一次争吵，虽未有什么感动天感动地为你生为你死董永七仙女牛郎织女的事情发生，但是我要说，细节，细节体现爱，小雪同学会为了老秋同志一个人在下大雨的天里跨越半个重庆送一把伞，会为了他去学厨，如果那天你碰巧遇上了为你做这件事的女人，你该明白什么意思了吧。再说老秋，只肖讲一件事。一年内，他戒了烟，小雪喉咙不好，我们烟龄相当，十五年。

再往后看，思绪穿越时间。我看见小雪坐在一小院里，那小院在半山腰上，门前立着两颗开得正盛的桃花树，她坐在院中，身着一身普素的布衣，手里捧着一本书，旁边小背椅上坐着一个我从未谋面的老头，两人嘴里念念有词，我凑进，见书面印着两行字，《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

至于老秋，那天在他家楼下的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照着他昏黄的脸，他说：没有人会背叛你，他们只是在寻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