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写作第十七个月：全职变兼职了
我在杭州时拍的照片
01
我已经断更了近半个月！
断更这么久，是因为我找到了工作：
去辅导机构当高中数学老师。
这半个月，我白天上完班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脑追会剧就开始备课。
备课耗去了我大部分的精力，尤其是最开始，因为我至少8年没碰高中数学，所以在前期疯狂刷题看书补知识点。
机构没多久就给我分配学生了（一对一上课），我在上课前一晚一直想着明天该怎么用一种生动形象的表达形式，燃起学生对数学的兴趣。
半夜，我灵感迸发，将数学题比作街舞绝对生动形象。
街舞其实就是一连串套路动作的排列组合，每种动作都对应相应的音乐，若通过练习将动作跳得够熟练，舞蹈框架练得够好看，并且还总能卡到关键音效，那就绝了。
数学题也是一样，每个知识点、每个解题技巧都是一个个的动作套路，它们分别对应着相应的题型（音乐），只要灵活运用这些已知的知识点和解题技巧，再难的题目也能迎刃而解。
而要熟练卡点、完美地诠释音乐，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断细化知识点，对其进行专项练习。
然后再进行综合练习，将它们和各种类型的音乐一一对应起来，卡住每一个音效，顺利找到题目的每一个切入点。
我觉得这个比喻简直精妙绝伦，我不禁惊叹于自己的表达才华。
但是当我第二天自信满满地打这个比喻的时候，学生扑扇着懵懂的大眼睛，没有任何我所期待的那种恍然大悟、一脸兴奋的回应，脸上竟写满了迷茫。
我赶紧跳过了这一趴，快速做回了讲公式讲题的传统数学老师。
02
仔细想想，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类似这种“事与愿违”的情形，正不断地在我身上上演着。
我高中老师在讲课时经常告诉我们：
老师是二流人才，学生有无限可能。
这让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今后一定不要当老师。老师总是在教一些重复的东西，自身便很难学习进步了。正因如此，老师只能是二流人才。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是要不负此生，是要灿烂，是要精彩。
我大学毕业后干的事儿，都是属于志向远大，且需要很高的能力才能干得好的事儿。
譬如我在大学放弃了大企业校招的管培生offer，选择转行全职考cpa。
也是从那时起，我走上了高估自身能力的道路。
我的脑子是典型的理科生脑子，以目的为导向，刷题越刷越精神，一背书就犯困。
但cpa的书大部分都是需要记忆理解的。
这让我很难集中注意力，再加上自制力也有所欠缺，我全职准备了三门课，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最后一门没过。
10月份的考试虽然失败了，但我还是准备找一份审计的工作，希望在这行做下去，这样将来依然有望成为某大公司的CFO。
从大学《公司金融》的教材上，我得知大公司的CEO，有80%是干销售出身的，还有20%干财务出身。譬如现在阿里巴巴的张勇，就是干财务出身的。
找工作时我才明白，好一点的会计师事务所都选择校招，社招都招聘有经验，或者CPA已经考出几门的人才。
几次面试后，我进了一所在杭州做破产审计较为知名的小事务所。
初入职场，领导对我有着很高的期待。
因为我的学历已经是我们审计小组最好的了，小组其他几个同事，要么是二本的，要么是专科的。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工作一段时间后，领导就对我大失所望。
在职场上我总是有自己的想法，总是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同时，在她眼里我还有懒惰和娇气的坏毛病。
领导是个女儿比我大的中年女性，极其注重养生。
大冬天刚到办公室她喜欢开门开窗通风，坐在门口的我被冷风吹得冻死，实在忍不住了就只好偷偷关门。
她就再走过去把门给开开：这么点时间冻不死你。
吃完饭几个同事和她会一起散步，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问我：“你父母是不是很宠你？”
当时我有点莫名其妙且有点生气，要说宠的话，真算不上，我从小没少挨打，小学一年级就自个儿走2公里路去上学，放学回家发煤炉烧开水。
我只是因为体质的关系，易出汗，冬天早晨吃完热乎早饭就一身汗，所以更加怕冷些。
过高的期望和没达到预期的表现，使得领导没好脸色给我看。
她反而更喜欢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因为小姑娘不会有自己的想法，她只是负责执行领导下达的命令，而且能将那些枯燥的、偏整理性的工作做得非常漂亮。
这份工作是我做得最不开心的一份工作，工资少，辛苦，而且领导还看你不爽。
做完一个破产审计项目，下一个破产审计项目又开始了，她就把一个破产管理人驻场的工作（意思是别的小组成员都有用，而我没什么用，适合当驻场的工具人）丢给我去做。
可我的委屈哪里去说呢？
我真心觉得她作为领导水平也一般。
她让律师一股脑儿地发了几百张律师函出去为这个破产的公司催债，律师函末写的全是我的名字。
那几天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根本来不及接听。（直到现在我的电话都还有人打进来：喂，您好，是于会计吗？）
打电话给我的老板全是来骂我的：我们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有毛病啊！
我只能唯唯诺诺地解释：不好意思啊，不是说你们欠钱，我们只是走个程序，如果没欠的话就发个凭证给我们，我们这边好销账。
这种笨拙的、程序性的、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让我厌恶到了极点。
初入职场，忙忙碌碌挨骂，头发日益稀疏，委屈一大堆，铜板不见响。
于是，我就索性放弃了审计的工作，再次进入了股票二级市场交易的行业。
03
炒股是我大学时期一直在做的事儿。
当初放弃炒股，是15年股灾闹的。
我认为炒股这件事儿不确定因素太大了，我想要做那种努力了就有回报的活。
在知乎上看了那些一年考出六门CPA出人头地的大佬，十分羡慕，于是我就从股票这个行当转到了审计的行当。
谁知，只是从一个坑跳入了另一个坑。
股票这个行业有很多细分的工种。
股票研究员需要你拥有很高的学历（本科得是名校，或者金融专业研究生毕业），股票操盘手需要经过培训、选拔，收益稳定了之后才能上岗。
前者我没有，后者属于大浪淘沙，大部分没学历想干这行的人都挤破了头往里走，但只有极少数的金子被留了下来。
最后还有一种叫股票交易员的岗位适合我，这份岗位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只需要听从基金经理的指令下单即可。（工具人岗位）
在经历了几番波折之后，我进入了一家投资公司。
回头复盘，我在那家投资公司度过了我人生截止到现在为止最快乐的时光。
投资公司的老板身价上亿，出手阔绰。
每天上午9点上班，下午4点下班，老板每周带我们去洛克公园打一次篮球，打完球就带我们去吃各种美食。
一个月一次，老板就会带上一瓶茅台或者五粮液，再拿上几瓶高档红酒带我们出去聚餐。
假如他哪天心情好，听说或者遇到了什么好的餐馆，他就会带着我们去拔草。
一年一次的公司团建旅行，公司带着我们在12月末，杭州阴雨绵绵、潮湿阴冷的季节去了三亚度假。
本屌丝从未坐过飞机，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坐飞机。
住豪华酒店，坐游艇出海，海钓，玩海上项目，这些都是我人生第一次体验。
投资公司的办公地位于钱江新城的高端CBD，大楼紧邻钱塘江，可以在公司看到宽阔、雄伟、平静的钱塘江江面，偶尔运气好可以在江上直接欣赏钱塘江汹涌的潮水。
春天的阴雨过后，太阳在棉花丛一样的云中伸着懒腰。
江面一隅，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被点缀上了一小片银河，天空的云被雨洗得干干净净。
极远处依然是阴郁的蓝色，让人误以为这一小片明亮是来自于上苍的偏爱。
江对岸是亚运会的选址，高楼、体育场在此处快速崛起，一天一个样，人间的繁华在这里得以快速播放。
这美好的景象，容易将人推向云端。
湛蓝的天空、白色的云端之下，是生活黑色的现实，我的薪水只够付江对岸合租房的房租。
虽然白天我在高端CBD上班，偶尔出入豪华餐厅，晚上回到出租房，会发现房子里忽然多了个肚子快要撑破衣服的彪形大汉。
厕所会突然开门，跑出来一个一丝不挂的小男孩，然后再走出来头戴毛巾的妇女。
空着的房间，偶尔会被隔壁的人叫来几个亲戚晚上挤在一起。
我住朝北的房间，房间见不到阳光，衣服只能晾在屋子里面，在阴雨绵绵的冬天，白色的墙壁会生出一个个黑色的霉菌斑点。
好景不长，那家公司在18年9月倒闭了。
就像《三十而已》在上海漂泊的王漫妮待不下去回了老家。
我于19年1月，灰溜溜地收拾行李回了老家绍兴，开启了全职写作的生涯。
04
毕业这些年的不断转行，让我深刻地意识到只有在一个行业不停地深耕下去，才能不断建立起护城河，才能使自己具备不可替代性。
所以全职写作的时候，我一边写流水文赚钱，一边为公众号引流。
第一个5000粉丝的小目标也达到了，我也开始接起了广告。
只是生活的焦虑日益沉重，我的文字也被沉重的焦虑耗得无法跟上自己日益增长的审美。
今年我父亲不再出去工作了，家里每个月都有6200元的房贷要还，我妈妈开始变得愈发焦躁。
只要回家，就开始念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在写“全职写作日记”时网友骂我啃老，我觉得很委屈，大学毕业后我就没拿家里的一分钱，我还给父母买手机、平板等电子产品作为礼物。
只是，父母于我的期望远高于此，他们是希望我能帮着他们还房贷，减轻他们的压力。
其实真的不用妈妈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来激我。
我压力一直很大，我一直想要努力赚钱，我当然明白家里不容乐观的情况！
因为压力所以焦虑，焦虑的时候我静不下心写作就刷手机，刷累了我就睡觉休息。
我的作息被完全打乱，眼睛得了干眼症，一看电脑就酸，晚上又失眠睡不着，睡不着又忍不住地去看手机。
恶性循环。
我开始想着能不能去开滴滴或者送外卖，先赚点钱，缓解一下家里的经济压力。
我在某乎上仔细研究过这两个工种，都属于拿身体换钱，且可能也没有网上说的那么高的收入。
相较于开滴滴、送外卖，去辅导机构当老师显然不那么辛苦，除了更加体面，收入也还行。
就这样，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之后，我莫名其妙地成了老师。
所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期望和供给总是完美地错开。
就像我想要给学生讲街舞和数学的关系，可是学生并不懂街舞，只能扑闪着懵懂的大眼睛。
我大学时就发誓要留在杭州，结果没留下；
发誓要考出CPA，去大公司当CFO，结果被迫放弃；
发誓当一名牛逼的操盘手，结果去的投资公司不断倒闭。
我还曾发誓，一定要全职写作，将公众号做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地步，但却依旧死在黎明前。
05
我此前特别讨厌上班穿正装，衬衫穿着很难受，简直就是反人类、束缚人性的玩意，宽松T恤它不香吗？
但由于老板要求，我开始穿衬衫西裤皮鞋了，每天打扮得人模狗样地去上班。
现在每天我骑半个小时的小电驴上下班，单休，一周工作六天。
一天下班回家，太阳很毒！
快到家时，我忽然想去之前一直去买零食的小超市买根雪糕。
看着马路中间的车堵住了，那辆黑色别克车一动不动的，我就想横穿马路过去。
我骑过去时车子却突然启动了，我的脚踝随着车轮来了个亲密接触。
那一刻我以为我的脚要废了，好在汽车及时停了下来。
被汽车轮子亲密接触后的脚踝一阵疼痛，皮肤上沾满了黑色的泥，后来我知道有部分泥是我的皮肤组织和橡胶摩擦后搓出来的肉泥。
车主将车停到一边后下车查看，我呆在一边，他不停地教育我交通规则：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变道，我后视镜完全没看到你！”
我疼得说不出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怼。
曾经我听不少开车的朋友吐槽电瓶车车主不守交通规则还讹人，我不停点头，并感慨那些人素质真低！
我也曾在网上看到那些和汽车发生碰撞的电瓶车，我以为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可它就是发生了，而且还发生在了我身上！
车主骂骂咧咧地吐槽我，见我一声不吭，他转头去检查了车头、车轮子有没有损伤。
然后他问我有没有事，我做不出装病这种事，转动了一下脚踝，还能动。
他就说：“没事就好，擦破点皮没关系的。”
我有点生气，但却说不出话来。
是我理亏，谁让我不按照虚线横穿马路呢？
“你也吸取个教训，我也吸取个教训。”车主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潇洒地开车走了。
我也没了买雪糕的心情，继续停在路上懵了一会儿，也回家了。
回到家，我拿自来水冲洗伤口，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忍着痛把黑色部分冲洗干净，在破皮的边缘鼓起勇气扯掉黑色的皮肤组织，然后晾着，让伤口结痂自愈。
其实也没啥，男人这点痛还承受不了？
就是第二天上班得换条裤子，不能再穿露脚踝的七分裤了，省得人问起。
当天晚上我静下心来复盘，尼玛的，我骑得很慢，角度很小，明明是那货往非机动车道开，不是劳资去撞他啊！
他要是往前开（我往左，他往右），我那个角度，发现危险了也能及时掉头，怎么可能跟他来个亲密接触呢？！
情况是我已经及时停住了他还往右开，导致我根本来不及掉头，所以劳资的脚才会被卷进轮子啊。
有种找交警调监控！！！
当他说“你去车里看看，后视镜能不能看到”的时候，我真该照他说的去车里看看。
说不定就是他在开车的时候玩手机才撞上我的。
为什么我骑自行车、电瓶车十几年，从来没出过事，到他这儿就成了我撞他？
擦破点皮没关系的，那你也擦破点皮吧，这样咱俩两清了。
我越想越觉得生气，真后悔没让他赔钱道歉！
睡前刷手机，我听到了新裤子乐队唱的《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大声哭了出来。
那些为了理想的战斗
也不过为了钱
还没年轻就变得苍老
这一生无解
我不知道我那些一个个为了钱而失败的理想到底算不算理想。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因为再一次放弃了我一直坚持的事而伤心。
亦或是为了我正在不断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人而伤心。
我不知道！
但是现在我知道，对于家境平凡、才华有限的小镇青年，生活喜欢制造各种麻烦，动用各种意外，不停地推搡着你。
将你推向那个你本不愿去的地方。
那里没有星辰大海，没有青云之志，只有路边小卖部的雪糕、公司楼下零食店的折扣、不停重复的知识点、不断逝去的青春。
在那里，还会和曾经讨厌的人正面相逢，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自己。
现在，我能听明白“还没年轻就变老，这一生无解”这句歌词了。
以上。
文章首发于个人公众号：乔克儿（syzk11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