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风月说2《聂小倩》

月黑风高夜，狐仙敲门来。我是匀木，欢迎来到“聊斋风月说”。

上一讲，我们讲了《画皮》，说得是好色书生王生被女鬼挖心的故事，那么如果书生不好色，遇到漂亮的女鬼会有什么结果呢？今天我们就来看这样的一个故事，名字叫《聂小倩》。

《聂小倩》大家也是耳熟能详了，而且在影视圈里也被翻拍了好多次，这里就简单介绍一下故事大概：浙江人宁采臣去往金华，夜宿一寺庙，晚上有一绝色美女想要和他同床共枕，被他斥责，美女又送他一锭黄金，又被他扔出去，美女感叹他是君子，告诉他自己是鬼，自己虽然不害他，但是会有一个夜叉晚上会来吃他，然后告诉他保命的方法，宁采臣用了美女的方法，保住了性命，这个美女就是聂小倩。后来，聂小倩恳求宁采臣带她的尸骨回家乡，宁采臣可怜聂小倩，就照做了，所以，聂小倩也就借此进了宁家，并嫁给了宁采臣，两人还利用降妖的皮口袋消灭了前来追命的夜叉，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这个故事里，宁采臣抱得美人归，并且之后仕途顺利，这是《画皮》中的书生王生求而不得的事情。两人同时遇上女鬼，为什么结局却差别这么大呢？我们一起进入故事里寻找答案。

故事是从浙江人宁采臣去金华，遇到一座寺庙开始，原文中对这座寺庙的描写是“寺中塔殿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很显然这座寺庙很荒凉。宁采臣想在寺庙中留宿，于是便“散步以待僧人”，但最终他没有等来寺院的僧人，却等来了一个会捉妖的剑客燕赤霞。

到这里，读者可能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寺中殿塔壮丽”，这样的寺庙，怎么会这么荒凉呢？到了傍晚，寺院的僧人一个也没回来，他们去哪里了？还有，这样诡异的寺庙，别人跑都来不及，这个宁采臣为什么就能坦然留宿呢？不久，更怪的事情发生了。夜晚宁采臣睡不着，忽然听到房屋北边有笑声说话的声音，悄悄一看，原来是一户人家乘月闲聊，其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原文中用了四个字来形容：“仿佛艳绝”。夜里看人看不清楚，所以这里用“仿佛”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艳绝”就不得了了，“艳”就是美艳、娇艳，“绝”呢？就是到顶了，这是一个绝色美人呢！其实，这个女子就是故事的女主角聂小倩！

看到这里，宁采臣的反应呢？原文是“寝不复听”，偷听人家谈话干嘛，赶紧睡觉吧！宁采臣的这个行为相当有规矩，看到美女，没有多看几眼，还觉得偷听人家谈话不妥，赶紧回来睡觉。深夜荒寺之中，宁采臣一点儿害怕和色心都没有，难怪聂小倩后来给了一个评价说是“义气干云”，他真是一点儿杂念都没有。其实，这样的读书人，就算在今天，也应该很得女人的好感吧！不过，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接下来紧张的时刻就来了。

就在宁采臣要睡着的时候，聂小倩进了宁采臣的房间，对宁采臣说；“月夜不寐，愿修燕好。”也就是人家美女主动投怀送抱，宁采臣怎么说呢？宁采臣说，被人知道了不好吧！看来宁采臣有所顾虑，聂小倩就善解人意地说：“夜无知者。”也就是深更半夜的，谁会知道呢，这是白捡便宜呢！但宁采臣接下了来就不废话了，直接赶聂小倩走人。聂小倩走了吗？走了，但是又回来了，还给了宁采臣一锭金子。不好色，难道你不贪财吗？宁采臣还真就不贪财，直接把金子扔出了窗外，这时，聂小倩给了宁采臣一个评价：“此汉当真是铁石”。

什么叫“铁石”？美人投怀送抱你不要，黄灿灿的金子你不接，你都违反人性了知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只有铁石一样的汉子才能做到，宁采臣是铁石汉子吗？当然不是，但是，女人就喜欢男人这种表现：明明有机会，但人家就是拒绝，明明可以偷偷用，但人家就是不取。不管这样的男人是欲擒故纵，还是确有难言之隐，反正，女人对这样的男人就是很有好感，至少会给人带来安全感嘛，不然，见一个漂亮女人就追的男人，哪个女人受得了呢？跟这样的男人才一起，整天没事净忙着赶小三，日子也没法过，所以，在《画皮》中的王生被女鬼掏了心，很多人大呼：“活该”！

宁采臣既然不是铁石汉子，那他为什么财、色当前不动心呢？其实，原文在故事开头就交代了：“宁采臣，廉隅自重”“生平无二色”，也就是人家宁采臣洁身自好，而且只对妻子一个女人好，这样的人，才可能在财、色面前能把持自我，也只有这样的男人，女人才更加佩服，所以，聂小倩才在第四天夜里告诉他险情：如果宁采臣接受了当夜的美色，或者收了金子，那么宁采臣必死无疑，而且还告诉宁采臣，夜叉很快就会亲自来害他，并出主意让他和燕赤霞同睡一个房间，那样就能避过灾祸了。

到这里，我们就对宁采臣等不来僧人回寺庙有些明白了：他们很可能是禁不住财、色诱惑丢了性命，这也是在警告世人，要洁身自好，别以为美人投怀送抱就是好事，见了钱财就拿是赚便宜，小心因小失大。最关键是，因为好色贪财而死的事情就发生的宁采臣身边：聂小倩告诉宁采臣，在宁采臣之后前来投宿的一主一仆死掉，就是因为他们好色贪财，这就更增加了故事的紧张气氛，也衬托了宁采臣洁身自好的品性，也说明宁采臣其实也是在生死门里转悠了一回，稍有一点放纵，就会丢了性命。

我们接着往下说：宁采臣按照聂小倩的说法，和燕赤霞同睡一个房间，夜叉没有伤害他，算是捡了一条命。故事到这里，如果宁采臣就能抱得美人归，把聂小倩领回家，那聂小倩就是看错了人：你人好，你不好色，你不贪财，美人就死乞白赖地赖上你，要嫁给你？没门儿。聂小倩之所以嫁给宁采臣，主要是因为宁采臣帮了她一个大忙，这个忙一般人根本不会帮，就是把聂小倩的尸骨带回宁采臣老家安葬，当时宁采臣对聂小倩的这个请求的反应是：“毅然诺之”，而不是轻轻松松地答应，这样更显得宁采臣的为人真诚有气度：明明很为难，但人家就是去做，这人的男人，女人怎么会不喜欢呢？不过，如果你硬要说相对于聂小倩救了宁采臣一命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也成立，只是，把事情搞得这样论斤论两地算计，是不是交易味道太浓了些呢？

宁采臣带聂小倩回家后，是不是立刻就娶了聂小倩呢？或者马上就金屋藏娇了呢？都没有，宁采臣一直对聂小倩以礼相待，而且，宁采臣还有妻子，娶聂小倩也是在妻子病逝之后做的，这和《画皮》里的王生把美人金屋藏娇、马上就同床共枕完全不同。后来，宁采臣得中进士，有了三个儿子，儿子们也都做了官，名声在外。我们对比宁采臣和王生，就会发现两人的巨大差异：一个对美人以礼相待、尽力帮忙，一个是好色成性、始乱终弃，甚至要请人“遣除之”，故事结局不同，也就没什么好唏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