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天的信」还是聊聊生活吧

图 / Lex Sirikiat

戈叔：

大概是快要进入冬天，比较容易胡思乱想思考人生吧，这两天信里信外都说了好多严肃的话题。今天呢，只说小事。

昨天早上一醒，听到楼下有喧杂的人声。拉开窗帘去看，见很多穿着荧光橙马甲的人，拿着大扫把在那里扫落叶，堆了好几堆，正要运走。

脑海中立刻浮出了一本书的名字，《扫起落叶好过冬》。哈，就是个这样的场景。

我们俩特别喜欢这个小区，离繁华地带远，只有上下班高峰人群从地铁站涌出的那两阵子，才最像北京。后头隔一条街，有个很大的什么都可以买到的菜市场，早起或傍晚去买点什么，来回正好当散步。

小区里平时也很安静，除了遛弯的邻居打招呼，还有快递外卖按门铃的声音，偶尔只有几声狗叫。像夫妻俩吵架这样的事，一年顶多能碰到一次。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清静，但也有一点不好的地方，从秋末到初春，总比市区冷个两三度。

你可真怕冷，早早惦记着开暖气，念念叨叨的，把自己裹成个粽子。

对了，我最近发现，就连小区里的树叶子，每年落得也比其他地方要早一些。这会儿，街道两旁的树还顶着绿脑袋，楼下那几棵同样品种的树已经谢得光秃秃的。所以物业现在就开始安排清洁，预备着过冬了。

出门时，才知道这回是大清理。隔壁单元门口摆了很久的那张旧沙发终于给收走了，长到很高的杂草全部除净了。我们俩一直盯着的那丛薄荷也不见了，好在早打了种子，它们生命力那么强，明年还得再冒一片。

到转弯那个路口，看见了叫人难过的事。

小路边上修整得很好的两小块地，都给平了。我路过的时候，在那儿种了菜的老婆婆正低头收拾，脸上阴阴的，很伤心的样子。

眼看要收获的朝天椒，一棵一棵散在地上。红白紫黄，五彩的小果实一离了土地，都不显得鲜艳了。还有三株阴差阳错长在那儿的玉米，也被折断了，胡乱丢在一边。

那个老婆婆跟儿子住。儿子在底商开超市，她闹不明白网上支付，照顾不了生意，平时就带带小孩做做饭。天气好的时候，常见她带着孙女在门口晒太阳，手里拿着儿童保温壶和玩具，一脸满足的笑。

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去年送去了幼儿园。老婆婆大概闲不住，又发现小区管得不严，今年春天就把后门边上的地收拾出来了。

细细长长的两条，捡去了硬的土块，又拿小树枝和玻璃绳做了一圈小篱笆。管得很精心，松土浇水，我都见过。

矮矮的绿色植物悄悄长着，边儿上是差不多高的杂草，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不知道谁丢的玉米，侥幸在那儿发了芽，老婆婆没拔掉，留着，也给它们浇水。

到后来,那片绿里开出许多小白花，才变得显眼起来。我认出是朝天椒，还指给你看过。想不到，一个早上就都没了，也不知道明年她还能不能种。

戈叔，普普通通的植物，陌生人的平常生活，是我最爱看的。

我有时候觉得烦躁，或者想什么严肃的事儿想得累了，就喜欢在小区里慢慢走路，一边走一边张着眼睛四处看。

看看花和树，被小心翼翼藏在草坪里的菜地，还有那些沉浸在自己生活里的人，一点一点接了地气，心会渐渐稳住。

我还觉得，像你这样很容易变得沉重的人，也应该多试一试。

《源氏物语》里有一小段，写源氏公子仕途不顺，谪居须磨浦，昔日好友来看望他。

一个是曾经俊美夺目，如今打扮得像个山农野老的“光华公子”，一个是已经升任宰相，时望隆重的权臣。两个人在简朴的房子里聊天，又拉住打渔归来的渔夫，听他讲海边度日的情状。

“这渔夫便向两位贵客申诉身世中种种苦况。虽然语无伦次，声如鸟啭，然而为生活操心这一点，都是一样的。”

我想，世间人最常有的共鸣和安慰，就在于为生活操心这一点上吧。

人类的艰难在这上头，可爱也在这上头。你和我，不管谈论过什么宏大虚渺的话题，最终也会落回这上头。

明天的信，不如你也跟我聊聊生活吧。

阿心

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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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心与戈叔的一年之约，为你而写的365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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