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II风雨岁月（107）： 批斗大会（1）
一转眼，工作队来到李家窑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土地上的小麦开始变颜色了，绿一块黄一块的，把李家窑的高原风景装点得格外妖娆。远远起伏的山峦，像罩着一层云烟似的，紧紧地贴在蓝色的天边。
就在工作队刚来的时候，张皮匠还告诉他们，这里常年少雨，气候干燥。不知怎么的，就这个月，一连下了好几场雨，庄稼的长势也越来越好，人们都开始盼望着丰收季节的到来。
农会的人不分昼夜，马不停蹄地在村子里活动，特别是把几个积极分子专门组织起来，让赵长顺单兵教练，让他们在批斗大会向李老三发起攻势。李文汉这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工作，并让小张在学校的墙上贴满了“打倒地主恶霸李世财”、“穷人要翻身”、“向地主讨还血债”等标语。
快到晌午的时候，农会完成了宣传动员的工作，李宝才怀着胜券在握的信心，走进了李文汉的屋子。李文汉起身，对李宝才说：“宝才同志，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还特意让赵长顺教练了几个积极分子呢！”
“你们现在越来越会干工作了，我正要准备问你这事呢！”
“队长，我们对老孙头、李彩霞、张玲儿等几个人进行重点教练，让他们当着李老三面进行质问。”
“很好！但我觉得还是要围绕一个中心事件展开，要不然大伙你说一句，他说一句都搞乱了。”
“要说中心事件，我觉得张玲儿家里的事件最有说服力，丈夫被李老三折磨死，她还被打瘸了腿，日子过得真是饥寒交迫。”
“就这样定了，我们让张玲儿先说，不知道她能不能把自己的苦倒出来？”
“队长，你就放心好了！诉苦会那晚，她就说的挺好的，今天又专门给她教了。”
听了李宝才的汇报，李文汉更加有信心，说：“那就按原计划，下午三点召开批斗大会。”
“队长，说实话，咱老百姓真的没有个时间准头，我估摸着吃过午饭后，就会有人来。”
“那也没关系，只要人来的差不多齐了，我们就开会，工作队这边我也安排人早点准备。”
“队长，吃中午饭了。”小张走进来说道。
李文汉对李宝才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还没说几句就到吃饭的时候了，要不然你留在我们这里吃午饭。”
“队长，不了，我得赶快回家去，家里还有点事情呢！”
“那也行，下午见。”说完，李宝才就匆匆地跑回家去。
果真像李宝才预估的那样，吃过午饭后，就有人三三两两地往学校操场上走来，似乎要抢先占据有利位置。李文汉把农会和工作队的人员再一次召集到自己的屋子里，做了批斗会前的最后一次讨论。
李文汉说：“今天的批斗大会，来的人肯定很多，所以维持好秩序也是头等大事，特别是要盯好李老三的家里人以及与他有瓜葛的人，以免发生混乱。所以，治安保卫工作就交给武装委员王海全负责，工作队的曹卫东和李胜龙配合。另外，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要扛枪上阵，形成震慑力量。”
“遵命！”大家发出了响亮的回答。
操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真的是男女老少齐上阵。李文汉看了看表，还不到两点钟，操场上就挤了黑压压的一片。他的心里在想，群众的积极性都这么高涨，今天的批斗会一定会有令人满意的战果。
王海全、曹卫东、李胜龙个个手里都端着长枪，威风凛凛地在操场周围巡逻，明亮的刺刀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耀眼夺目。赵长顺和李高阳从学校里搬出来一张破桌子，放在操场上。李文汉又看了一眼表，两点二十五分。他对身边的李宝才说：“宝才同志，村里的人来的都差不多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开始？”
李宝才突然跳上那种破桌子，桌子被他压得吱扭吱扭的响，似乎随时都会塌掉。他的目光迅速地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看了一遍又一遍，跳下来对李文汉说：“队长，我觉得人到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开会了。”
李文汉把小张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小张就一路小跑进了学校。不一会，工作队的人将李老三押到操场上来，刘黎明领头喊口号：“打倒恶霸地主李老三！”突然，操场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打倒恶霸地主李老三！”，“打倒恶霸地主李老三！”听到人群中发出的吼声，李文汉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
当李老三站到那张桌子前时，人们纷纷地议论：“看他李老三再张狂，该到他倒霉的时候了。”“今天就看他的好戏了。”……
李宝才主持批斗会，赵长顺、张皮匠站在他的左侧，李高阳站在他的右侧。李文汉的身上也背着一杆枪，偏偏在在人稀少的地方，走来走去，密切注视着会场上的一切情形。
李老三被刘黎明和杜成伟押着，站在桌子旁边，头低到胸前，他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似乎在有规律的变化着，几个胆子大点的孩子硬是挤到前面来，看着被绳子绑起来的李老三，在他的身上拽一把就溜走了。
李宝才走到桌子的面前，会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火辣辣地盯着他，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紧张，原本在心里默默重复了多少次的开场白，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就连自己的手不知放在哪，抱在胸前，又放下来，一会儿又背在身后。他停顿了几秒钟，但觉得好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煎熬。最后，他硬是从嗓子眼憋出了几个字：“李家窑的乡亲们，开会了。”
他又停顿了一下，试图把前面酝酿好的话回忆起来，但怎么都想不起来。会场上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走动，等他再开口。他只好临阵磨刀，只要不说错话，能够把今天开会的目的说清楚就谢天谢地了。
“非常感谢李家窑的村民相信我，让我当这个农会主任，说实在的，我不会说话，只会干活。今天，召开李老三的批斗大会，他是咱们大伙的仇人，都该说话。有啥说啥，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不用害怕。完了，我就说到这里。”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呐喊声。
李老三把头稍稍抬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过去，没有发现一个自己的人，脸上瞬间大汗淋漓。他心里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这个场面，来的人都是想找他茬的，只能软，不能硬，保住这身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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