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听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43期“幻”专题活动。】

内向寡言的陈彬，一向是办公室里的隐形人。他坐在角落处，平时大家聊天，他从不插嘴；外出聚餐，他也从不参加。刚开始，还有人虚邀他一声，后来时间久了，大家就当他不存在一样。就连领导，也很少想起来给陈彬分配任务。

上周的某一天开始，陈彬突然性情大变。他热情地跟每个人打招呼，随便一个话题，都可以让他滔滔不绝。他还主动打扫办公室，甚至自己买来茶叶，早早到办公室，给同事们提前沏好茶。最让人惊奇的一点，就是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低头躲避领导，而是主动上前问候。

短短几天时间，他一跃成为单位里的名人，向来严肃的刘主任都拍拍陈彬的肩膀表扬他：“嗯，年轻人就该开朗大方，多跟周围的人交流！”

陈彬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同办公室的人惊诧不已，大家表面上回应，背地里议论纷纷。还有几个其它办公室的人过来串门儿，借机看一眼这个一夜之间变社牛的人。

他滔滔不绝，有问必答，恨不得把自己出生前受过的胎教都一一讲给对方听，完全不理会对方的不耐烦和嗤笑。

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或者在电梯里，他还会主动跟陌生人搭话：“嗨，我们好像以前见过呢！”或者“你今天好漂亮呀！”

这样持续了好几天，终于有人发现了陈彬的不对劲儿——即便没人理他，他也是一副与人对答的模样。那语气，那语调，绝对不是自言自语。刚开始，大家以为他在打电话，可仔细看，他两手空空，耳朵上也没有耳机。

他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不时变换动作，语气也抑扬顿挫，似乎面前坐了不同的人在跟他对话：

有谦卑——“哦，对对对！您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一定认真检讨自己，及时改正错误……”

有温和——“嗯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咱哥儿俩谁跟我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有恼怒——“你别太过分啊，我陈彬也不是好惹的！有种你就真刀真枪地来，谁怂了谁是孙子！”

有羞怯——“呵呵，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性格不太好，太内向了。不过，我会为你努力改变自己的……”

有严肃——“不行不行不行！违反纪律的事坚决不能干，咱们俩关系再好也不行！”

有感慨——“还是上学的时候好啊，没有工作的压力，也不用看人脸色……”

……

观察良久，大家面面相觑。比陈彬早来两个月的申浩脱口而出：“这个陈彬，该不会是神经了吧？这完全是精神病患者的——”

“别瞎说！”旁边的王姐打断申浩。“好好一孩子，怎么可能是精神病？最多也就是个话痨吧。”

来串门儿猎奇的小张脑洞大开：他不会是在背台词儿，准备玩剧本杀吧？”

互相推搡半天，最后决定由王姐去探个究竟。

王姐是白着脸回来的。陈彬告诉她，前几天开始，就有人时不时地过来跟自己聊天。说话的人是变化不定的，有熟人，同学、同事、朋友、家人；也有陌生人，有时候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有时候还会有小孩儿。那些人跟他说话的语气也各异，有时候大声呵斥，有时候温和友好。

陈彬说：“我喜欢跟他们聊天，他们也愿意听我说话。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

王姐离开的时候，陈彬叫住她：“您知道露露喜欢什么样的戒指吗？我怕买不到她喜欢的，她会不高兴。我，我就要跟她求婚了！”

“露露？求婚？”王姐差点儿尖叫。露露休婚假好几天了，这个时候，应该正和丈夫在三亚度蜜月，怎么会接受他陈彬的戒指？更何况，露露一向高傲，她压根儿就没给过陈彬半个眼神儿。

这次是小张先开口：“他这是出现了幻听，这是精神病人才会出现的症状！”

陈彬再也没来办公室，他被父母带去医院做检查，就直接被留下住院。医生说，及早治疗，才能更快恢复正常。

两个壮硕的男护士给他换病服，他拉着他们唧唧咕咕说笑不停。说到最后，却是笑中又带了哭音：“终于不用再上班了！我终于不再是孤独一人，不再被人无视！有你们真好！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