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上（十三）
春兰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如果单论容貌的话，自己稍作一番打扮，是否也可以配得上少爷呢？
她摇了摇头。她不在乎那层名分，只要能够守在少爷的身边，就足够了。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到了她的面前，手里拿着的，是一朵粉红的桃花。
“送给你。”少爷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春兰慌忙起身回头，发现少爷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少爷……”虽然刚刚那些事情都只是在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可春兰还是心虚地羞红了脸。
少爷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将那朵花插在了春兰的头上。春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没有躲闪。
“你真好看。”少爷的声音中饱含着深情，目光也炽热如火。春兰被这目光盯得心脏狂跳，但她却没有回避，而是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春兰，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嗯……”春兰激动得身体发抖，她勉强在嘴边挤出了一个“嗯”字。
“春兰……你醒了吗？”
醒了？大失所望的春兰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爷，却发现他的眼中没有了那种含情脉脉，表情和态度也由刚刚的那种暧昧变成了关切。
而最奇怪的，是他的头上和身上都挂着许多颜色各异的彩色绒球，而且这些东西还长着眼睛，此刻正发出唔唔的声音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
“啊！”被吓了一跳的春兰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后退着向身后的墙壁靠了过去。这时她才发现在自己正坐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室内的摆设看上去富丽堂皇。
她这才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沈家被灭门，少爷惨死，一位神仙附身在了少爷身上。
原来刚刚的一切只是个梦，如今面前挂满了奇怪绒球怪物的少爷，身体里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沈季桐一边看向窗外一边示意她安静，同时伸手拨开一只挡住他眼睛的绒球对她轻声说道：
“小点声，我们现在在别人家里呢。”
“什么？”刚刚醒来的春兰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没有搞清楚状况。她努力搜寻记忆，好容易才想起自己刚刚正扯着沈季桐的衣袖准备让他带自己飞到京城，接着就突然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唉，就是它们干的。”沈季桐从头上摘下那只刚刚挡住他眼睛的绒球，接着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突然被拿起让这只橘色的小东西有些发懵，它唔唔唔唔地小声叫着，同时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春兰。
刚才突然这些东西粘在沈季桐的身上让春兰吓了一跳，而今仔细观察，却发现这些小家伙十分可爱。毛茸茸的浑圆身体，鲜艳而轻柔的绒毛，如小鸡一般细小的声音以及那双硕大的眼睛，就好像那些小动物的幼崽一般。
春兰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颗橙色的绒团子，柔软舒适的感觉立刻从手掌处传遍全身，让她不禁开始抚摸起来。而橙色绒球在被刚刚摸到的时候紧张地抖了一下，随后却也被这种感觉征服，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唔唔”声开始享受起来。
“这是何物？”春兰一边陶醉地摸着绒球一边问。
“不知道……它们先前是一群凶恶的人形影子，被打败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沈季桐有些无奈地回答。
“它们……打晕了我？”春兰干脆将那颗团子接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同时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刚刚粘在沈季桐身上死活不愿意下来的绒球，此刻却轻易地从他身上被摘了下来，并且一脸惬意地趴在春兰的膝盖上享受着她的抚摸。
“没错。”沈季桐又伸手将一直爬到他手上的绿色绒球甩到了床上，但它马上便飞快地从床上消失，下一秒已经重新粘在了沈季桐的肩上。
沈季桐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继续说道：
“这些东西速度奇快，普通人根本躲不过它们的攻击。它们刚刚想要将你抓走，幸好被我挡了下来，把你送到了这里。”
“它们……抓我做什么？”春兰仍旧在不停抚摸着橙色绒球，它舒服的样子已经吸引了其他绒球的注意，趴在沈季桐身上各处的绒球全都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发出带着些疑问语气的“唔唔”声盯着那颗橙色绒球。
“不知道。”沈季桐摊了摊手。“被打败后它们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我又听不懂它们说话，又……”
又不忍心消灭它们。虽然明知道它们是有伤害性的妖物，可这副样子还是下不去手。其实沈季桐本来有许多方法可以让它们不粘着自己，但是看到这些家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就软了，最后只能甘做它们的附着物。
而它们在被打败现形之后似乎就把沈季桐当作了主人，一股脑地扑到了他的身上不肯下来，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公子这身打扮去见司空大人，恐怕仪态有失……”春兰看着全身挂满绒球的沈季桐，此刻才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滑稽，捂着嘴差一点笑出声来。
沈季桐也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他不忍心将这些东西丢弃，更不忍心将它们消灭，同时又担心它们再度变成原来那种凶恶的样子危害百姓，但让它们这样粘着自己也确实不是个办法。
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解决的方法，沈季桐陷入了思索之中。
春兰抱着绒球，看向眼前的少爷。虽然此刻他的体内已经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但是外表却和从前别无二致。
但内在的不同还是会从外在上反映出来。外人也许难以察觉，但对少爷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的春兰却能发现其中的差异。
最明显的就是眼神。少爷是个温和安静的人，他的眼睛总是慵懒地半张着，从中流露出柔和的目光。而如今的他目光炯炯，瞳仁也总是若有所思地在眼眶内不停转动。
所以自打他“复活”以来，她从没有将现在的沈季桐与从前的少爷混淆过。
但现在她却有些恍惚，因为如今在她面前沉思的他，和当年少爷坐在书房思索的样子很像。
这种念头一旦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往昔少爷的身影违背她的意志与面前的他逐渐重合，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热。
就在这时，面前的他突然抬头看向了这边。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
他的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脸上露出微笑。尽管这笑容并不相像，却还是让她想起从了前自己最喜欢看到的，少爷的笑容。
她愈发紧张，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急速地涌动，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她想转过头去，可心底对少爷的思念和渴望却在下意识地阻止自己的视线移开。
而这时候，他突然径直走向了自己，带着那火热的目光，带着那欣喜的笑容，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如果此时他张口向春兰求爱，那么她马上便会答应下来。尽管她知道那不是他，但心底的思念和渴望已经无法压抑，她就像是沙漠中丢失水袋的旅者，哪怕明知眼前是一片幻景，她也想要去追寻。
他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中烁烁放光，嘴角高高扬起，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此刻的他很兴奋。
完了。
她知道他要说出那番话，而那话只要说出，自己的脆弱的防线就会彻底崩溃。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屠刀。
他没有开口，而是直接将手向她伸了过来。
春兰又是一阵惊慌，但接下来却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现伸过来的那只手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摸着她膝盖上的那只橙色绒球。
她纳闷地抬起头，恰好看见沈季桐正一脸兴奋地看向自己，同时说道：
“我有主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