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和你没关系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一封女教师的辞职信,一次潇洒的出发。听说后来她踏遍万水和千山,和同样有故事的他,在异国他乡开了一家小小客栈,同路过的旅人分享山和水、他和她的故事。
前不久,有个工作没多久的表弟突然跟我说:“哥,世界那么大,我也想辞职去看看。”
我回答的干脆利落:“滚,世界那么大,和你有毛关系。”
其实我们都非常羡慕女教师的潇洒,特别是对比起当下自己所面对的如山般工作压力和一步步紧逼的生活困境,她的那份潇洒显得尤为深刻。
《圣经》中说,得救在乎归回安息,得力在乎平静安稳。我们渴望,有那么一个让我们平静安稳的时机。
去年某个平常的一天,忘记群里谁突然提起一句“一起去旅行放松放松吧”。一开始我们只当笑谈,很愉快地说起自己想去看的某座山如何钟灵毓秀、某条小巷藏着有趣的玉盘珍馐.....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听说”,我们只能就地哀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亲自触摸,那一帧帧的旖旎风光。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之后的每一天,我们依然在群里肆无忌惮地谈着、笑着,但从那天起,每个人心里都好似养了一只西伯利亚短毛猫,在不停地挠啊挠。
菜菜第一个被挠得受不了了,一天早上,她庄严地向大家宣布:她感觉这个世界正在和我们这些年轻人一起衰老。她恳求我们趁年轻时,拿出一丝勇气,陪她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
人自生来便有勇气,小时候我们有勇气长大,长大了我们有勇气面对社会。对于我们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无小,整装出发,也许真的只需要一丢丢勇气。
老A最先响应号召,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份《国内最值得年轻人去的十个地方》,列举了大理古城、西塘古镇、桂林阳朔等横跨大江南北的十个去处,其中各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我们纷纷惊叹,平时众人里最宅的老A,原来才是最躁动的那只猫。
不怕选择困难症,就怕一群顽固的人意见不一。关于十个景点,我们一共五个人,平日里默契五黑的存在,那一刻竟产生了五种不同想法。
阿空说去大理,踏着青石板追寻段氏遗迹;老A坚持去阳朔看看甲天下的桂林山水;葱姐觉得在西塘烟雨里乘舟过桥最是浪漫;我倒是比较无所谓,只是一直听说鼓浪屿的海很美、海蛎煎很好吃。
“菜菜,你呢?”
“你们这样只是去旅游,根本不是旅行!在我看来,就是要徒步到拉萨才有意义!”
隔着手机屏幕,我们都能脑补出菜菜无比虔诚的神态,纷纷被菜菜的想法所震撼和感动到,然后四票否决了她的提议。
最后我们无视菜菜的怨念,敲定了旅行的第一站——西塘古镇。虽然西塘只有水没有山,但是也有青石板,还有桂花酒酿,算是一个比较靠谱的选择。
“我们什么时候去呢?”
老A:反正不要节假日去就行,景点跟蜂窝似的,糟心。
葱姐:这个季节去,会不会被晒得很黑啊?
阿空:我和菜菜都是上六天班的,好像也只有节假日才有空啊。
我:那要请假吗?我那家公司......有多难请假你们懂的。
菜菜:去拉萨!
“......先讨论要花多少钱吧?”
老A:火车便宜,动车性价比最高,飞机最快,价钱的话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阿空:到时候网上找个客栈,咱们三个糙爷们挤一间,她们俩一间,住宿应该不会太贵。
葱姐:坐动车要很久吧,而且咱们要在那待几天呢?
菜菜:去拉萨!徒步健身,夜宿帐篷,既免交通费,又免住宿费!
我:所以到底要多少钱呢?
最后经过我们一轮轮粗糙的计算,得出一个比较微妙的数字。一个在中产阶层眼里不算什么,在贫穷人家眼里略微庞大,在我们几个刚毕业的小白眼里比较尴尬的数字。我们也许能够咬咬牙拿出这笔钱去旅行,但肯定会或多或少影响到之后的工作和生活。
阿空:马上又要交一大笔房租T T
葱姐:信用卡刚还清......
我:其实西塘好像也没啥可以玩的。
老A:要不一起去小仙峰(市区内的一座山)看看刚开的马鞭花吧?
众人:这个提议不错。
菜菜:???
梦想能否恒温,扔进冷水里一试便知。
“凉了!”菜菜嚎啕大哭。
什么是不坚定?就是任你千篇理论,依旧会被一句“其实也就那样”所击溃。从他处听说的“旅行的意义”让我们一度躁动不已,摆在眼前的“旅行的风险”直接让我们踌躇不前。
日子仿佛一瞬间回到从前,我们又陷入一边吐槽工作上的不顺心一边继续主动躺在工作压力这座大山下任它蹂躏的恶性循环,大家默契的像是无人曾提起过那句“一起去旅行”。
从那天起,菜菜再也没在群里发过言。我们就像四个金鱼市场外的怪蜀黍共同欺骗了一个单纯的小姑娘,都惭愧到不敢直面她,她的沉默,也让我们自欺欺人地松了口气。
直到某一个加班的夜晚,我正抱着一桶方便面大嚼,突然发现安静许久的菜菜在群里发了一张图片。那是一朵日晕下的格桑花,很绚烂、很温暖。
后来,她陆陆续续地在群里发出一张张众人从未见过、只属于西藏的湖光山色,班公湖上的棕头鸥、扎日沟里的杜鹃花、当惹雍措旁的玉本寺......所到之处,尽是惹人艳羡的风光。
听着她诉说旅途上的趣事、进藏后的窘境、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慨,我们四个除了狂喊“666”没有其他选择,因为我们体会不到她的感受。看着照片中已经被晒到黑得发亮的菜菜,我们感觉自己像一群待宰家禽,正在围观一只衔着宝石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西伯利亚小野猫。
世界那么大,并非想走就走。我们也曾千方百计想模仿那位说走就走的女教师,让人生得到升华。但多少次兜兜转转,却发现自己始终被困在旅途的起点。代表勇气的矛,早已被时光磨钝,无法刺穿那层薄薄的囚笼。
关乎勇气的抉择中,同菜菜的果敢不同,在现实这只噬人猛兽面前,我们四个人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我反复思考,绊住我们出行脚步的到底是什么。
时间?金钱?伙伴?工作?生活?
其实只是因为我们害怕啊。
我们害怕在旅行的终点等待我们的是失望,我们害怕旅行的过程并不像书上描述的那样惬意。原来小时候我们并非有勇气长大,而是我们害怕长不大;长大了我们并非有勇气面对社会,而是害怕社会抛弃我们。我们市侩地衡量旅行的得与失,却从根本上忘记了一件事——没经历过的人没有发言权。
杰克伦敦在《大路》里写到:我躺下来,以一张报纸当枕头。高高在我上方的,是会眨眼的星星,而当火车弯曲而行,这些星群便上上下下的画着弧线,望着它们,我睡着了。今天已经过去——我生命中所有天中的一天,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而我依然年轻。
我不知道,下一次鼓起勇气去大胆地尝试某件事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又一句无心之语,也许是遥遥无期。但我希望,明天起来后,又是年轻的一天。
我重新叫来表弟,对他说:“啥时候出发?带上哥一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