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无章话“糊涂”
记忆里,家乡的秋天,玉米熟了,硕大的玉米穗倒挂在发黄的玉米杆上,轻轻一掰就掉了,掰下的玉米堆放在场院里、大街上、各家院子里,等着人们将它们剥去外皮,搓下玉米粒,送到磨坊磨成糁。然后,家家户户的厨房里就开始飘出“新糊涂”的香气。
我说的“糊涂”其实就是用玉米糁熬成的粥,我不知道为什么家乡人叫它“糊涂”,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但却是我记忆里最熟悉的味道。
糊涂熬起来很简单,水开后,撒入金黄的玉米糁粒,转小火慢熬15到30分钟,熬到粘稠即可。“稀糊涂就咸菜”是过去家乡冬天餐桌上的主食,盛上一碗,金黄色的粥散发着玉米的香气。其实最好喝的糊涂,应该是用地锅熬出的,那时家家户户都有的大铁锅,用木柴慢慢地煨,将玉米的香气充分激发出来。
记得在卫辉上学的时候,曾在当地同学家蹭饭,同学母亲把玉米糁放入地锅上焙,小火加热,使它们的颜色变深,然后再去熬粥。有一股独特的焦香味,让我至今回味无穷。
聪明的家乡人在单调的糊涂上颇费了一番心思:可以放入泡好的花生和黄豆,再煮进几根绿油油的油菜苗,做成咸香可口的“咸糊涂”,还可以丢入几根面条,撒上葱花油,叫做“糊涂面条”。
记得小时候早上吃剩的“糊涂”,放凉后会凝结成块,奶奶就撒上葱花,用醋和盐调和,淋上小磨香油,别有一番风味。再就着奶奶在地锅上刚贴好了玉米饼子,就是一顿美味的午饭。
刚熬好的“糊涂”因为粘稠,散热很慢,没办法大口大口地喝,我们就学着大人的样子,用筷子抿起最上面的一层扒入嘴里,再就一口奶奶腌的洋姜片,满口生香。但我们大都不愿意这样文绉绉地喝,就用嘴唇嗍着碗沿,将碗慢慢转上一圈,就会喝上一大口最上层不烫嘴的“糊涂”,但弊端是嘴唇周围会粘上一层“糊涂印”,不及时擦去,就会像长了胡子一样,惹人笑话。所以,喝完“糊涂”,碗一放,用袖子将嘴一抹,就成了我们的招牌动作。
因为玉米可以常年存放,所以“糊涂”四季都能喝到,但每当我要考试时,奶奶是无论如何不会熬“糊涂”的,理由是怕我考试时变糊涂。想想春节期间大家都不喝“糊涂”估计也是这个原因吧。
这样想来,“糊涂”这个名字也许代表了家乡人的哲学观:是喝“糊涂”以保持头脑清醒呢,还是来提醒自己做人要难得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