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255：汉纪（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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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研读》255：汉纪（四十二）

乳母王圣

123年春正月，旄牛蛮夷造反，益州刺史张乔进攻把其打败。

夏四月戊子日，汉安帝封乳母王圣的爵位为野王君。

北匈奴联合车师入侵河西，议论者想关闭玉门、阳关以断绝祸患。敦煌太守张珰上书说：“臣在京师，也认为应当放弃西域，现在踏上这里的土地，才知道如果放弃西域，那么河西也不能保存。臣谨陈述西域三策：北匈奴呼衍王常年在蒲类海、秦海一带活动，专心制服西域，胁迫各国掳掠汉朝边郡，朝廷应该派出酒泉郡属国将士两千人，镇守昆仑要塞，打击呼衍王，从根本上解决北匈奴问题。还要向鄯善国征调军队五千人，威胁车师后部。这是上策；如果朝廷不能出兵，可以设置西域军司马，率领五百名汉军，西部四郡为其供应军饷、粮草、耕牛，汉军占领柳中。这是中策；如果连这也做不到，就只能放弃交河，把鄯善等西域各国臣民，迁徙入塞。这是下策。”

朝廷把其建议交给大臣们商议，尚书陈忠上书说：“西域内附很久了，扣关前来贸易的往来不绝。这也说明，西域人不愿臣服匈奴，内心依然仰慕汉朝德义。现在，北匈奴攻破车师，势必南下攻打鄯善，如果朝廷不进行救援，西域各国不得不再次遭受匈奴蹂躏。一旦匈奴得势，财力壮大，军力增强，匈奴将会威逼西羌，与羌人一起劫掠边境，河西四郡将会陷入危险。河西陷入危险，朝廷将不得不救。到那时，又会兴起百倍徭役，所花费的军饷将难以计数。廷议者只考虑西域遥远，抚恤西域花费巨大，却没有想到孝武皇帝劳心苦意。现在，敦煌已经陷于困境，从远方派了前来告急；如果朝廷不能采取断然措施，对内何以安抚吏民，对外何以威慑百蛮，蹙国减土，不是良策。臣认为，朝廷应该在敦煌设置校尉，按照旧例为四郡增加兵力，实施屯田，以镇抚西域诸国。”

汉安帝采纳其建议，于是又封班勇为西域长史，率领五百军士屯驻到柳中。

秋七月，丹杨山崩塌。

九月，五个郡国降下大雨。

冬十月辛未日，太尉刘恺被免职。甲戌日，汉安帝封司徒杨震为太尉，封光禄勋、东莱人刘熹为司徒。大鸿胪耿宝等候杨震，推荐中常侍李闰的哥哥给杨震，杨震不听。

耿宝直接前往拜访杨震说道：“李常侍是陛下器重的，想要让君侯征辟他哥哥，我这只是传达圣上的旨意罢了。”杨震说道：“如果陛下真想让三府征辟召见，应当有尚书府的敕令才行。”耿宝恨恨而去。

执金吾阎显也推荐自己的近亲好友给杨震，杨震仍然不听。司空刘授听说这事后，立即征辟两人，十天半月后都受到汉安帝提拔重用，于是杨震更受到怨恨。

这时，汉安帝诏令派遣使者为王圣大规模修建府第，中常侍樊丰和侍中周广、谢恽等人更是相互煽动，倾摇朝廷。杨震又上书说：“臣考虑现在灾害越来越严重，百姓家中空虚，三边震动扰攘，战事接连不断，兵甲军粮得不到保障。大司农府中储藏匮乏，这大概并非是社稷安宁的时代。臣私下里看到陛下下达诏书，替保姆王圣兴建起津城门内的府第，合两处私宅为一处，接连一条大街，雕修缮饰，穷奢极欲。现在正值盛夏时节，却大肆开山采石，让将作大匠和左校分别负责的工程就有几十处。他们相互催工，花费上亿。周广和谢恽兄弟和陛下间丝毫没有肺腑枝叶关系，他们只是依靠陛下的身边宠幸奸佞之人，就和樊丰、王永等人分威共权，托付州郡中为其谋利，奸情震动朝廷大臣。各宰相府征辟人员，都是秉承宫中的意思，招纳的都是些海内贪污之人，接受他们的货物贿赂，甚至有因贪污受到禁锢弃世的，也得以显贵重用。朝政黑白混淆，清浊同流，天下哗然，百姓都对朝政进行讥讽。臣听老师说过：‘上面肆意掠取，下面财尽就会抱怨，力尽就会生出叛乱。’抱怨叛乱之人，不能继续驱使。所以才说：‘百姓不足，君主又靠谁富足呢？’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考虑。”

汉安帝不听。

鲜卑其至鞬亲率一万多骑到曼柏进攻南匈于，薁鞬日逐王战死，被杀掉一千多人。

十二月戊辰日，京师洛阳以及三个郡国发生地震。

陈忠推荐了汝南人周燮、南阳人冯良学识渊博，品德端正，他们隐居不仕，名重于当世，汉安帝用玄丝、羔羊和钱币进行聘任。周燮的宗族亲友又劝他说：“修德立行就是为了报效国家。自从先世以来，咱们家族相继受到朝廷恩宠，先生为什么要独自在东冈山坡上高鸣呢？”周燮回答说：“凡是修身立志的，都要瞅准时机。把握不准时机而动，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他和冯良把汉安帝送的礼物用车子装好，前行来到邻近县，然后称身体有病返回。

124年春正月，班勇来到楼兰，因为鄯善归附，特别为鄯善王印绶上加三根绶带。龟兹王白英还在自疑犹豫不能决定，班勇用恩信开导他，白英于是率领姑墨、温宿自缚到班勇处归降。班勇借机征调他们的军兵步骑一万多人到车师前王庭，在伊和谷击败赶走匈奴伊蠡王，俘虏车师前部五千多人，于是前部开始再次开通。班勇回师在柳中屯驻垦田。

二月丙子日，汉安帝向东巡狩。辛卯日，汉安帝到达泰山。三月戊戌日，汉安帝到达鲁国，返回时到达东平，随后到达东郡，经过魏郡、河内后返回。

当初，樊丰、周广、谢恽等人看到杨震接连劝谏，汉安帝不听，就更为无所顾忌，于是伪造诏书，征调司农钱谷、将作大匠也趁机转移材木，各自修建自己的家舍、园池、庐观，劳役费用无法计数。

杨震又上书说：“臣蒙恩备充台辅，不能奉宣政化，调和阴阳，在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师发生地动。当天是戊辰日，三者都属土，位置在中宫，这正说明中臣近官太过旺盛，操持用权用事的征兆。臣思考陛下因为边境还未安宁，陛下亲自反省，减少用度，宫殿垣屋都倾斜了，陛下也只是用柱子顶起罢了。但陛下亲近宠幸身边人员，忽视和辅政大臣同心协力，致使幸臣骄横不法，在外结交门客，大兴土木，修建宅第，作威作福，一时间路人喧哗。地震的灾变近在京师城郭，大概正是为此而发。另外，去年冬天以来，天无宿雪，春季又久旱未雨，百官为此忧心焦虑，恐怕这也是招致久旱的原因。希望陛下奋发图强，重振阳刚之德，抛弃骄奢之臣，以堵塞流言蜚语，警惕皇天告诫！”

杨震前后所上的奏书言辞激烈，汉安帝心中已经非常不满意，樊丰等人也都对杨震侧目愤怨，因为他是当世名儒，所以才未敢加害。过了不久，河间有名叫做赵腾的男子到皇宫前上书，指陈朝政得失。汉安帝大怒，下诏书把赵腾收捕关押到诏狱中，定罪为欺君罔上，属于大逆不道。

杨震又上书为赵腾讲情说：“臣听说殷商和周朝的哲王，有小人口出怨言，君王会反省自己的大德缺失。现在赵腾所犯的言辞激烈诽谤罪责，和那些手刃杀人的犯法者有本质的区别。臣请求减免其罪责，保全赵腾的性命，改为宫刑抵罪，以此来激励百姓向朝廷献言进策。”

汉安帝根本不听，赵腾最后被斩杀弃市。

在汉安帝向东巡狩时，樊丰等人借助汉安帝在外，竞相修建宅第，杨震的部掾高舒召来将作大匠的令史进行调查，得到樊丰等人伪造的诏书，把情况写成奏章，等待汉安帝返回后报告。

樊丰等人听说后非常惶恐，正好太史官说星变逆行，他们借机一起抢先向汉安帝进杨震的谗言说：“自从赵腾死后，杨震心中非常愤怒。何况他是邓氏的故吏，心中本来就经常有愤恨之心。”

壬戌日，汉安帝的车驾返回京师洛阳，先来到太学中，在夜间派遣使者持诏策收回杨震的太尉印绶，杨震此后闭门谢客。

樊丰等人还不罢休，请求大将军耿宝奏报说：“杨震他作为朝廷大臣不服罪行，心怀怨恨。”

杨震之死

汉安帝诏令遣返杨震返回原郡。杨震走到洛阳城西几阳亭时，他愤慨地对自己的儿女和学生们说道：“死亡是人的正常归宿。我蒙朝廷隆恩居于上位，痛恨奸臣狡猾不能诛杀，对宫中嬖女祸乱宫闱不能禁止，有什么面目再活在世上呢！我身死那天，要用杂木为棺，布单衣服只要能盖住身体就行，不要返回家中的坟墓安葬，也不要建造祠堂祭祀。”

杨震随后饮下鸩酒去世。弘农郡太守移良秉承樊丰的意思，派遣吏卒在陕县截住杨震的丧车，把杨震的灵柩丢弃在路旁。随后又逼着杨震的几个儿子，代替邮传向家乡报信，路上的行人看到杨震的遭遇，无不痛哭流泪。

太仆、征羌侯来历说：“耿宝托身皇帝舅舅的至亲，他手中的权势过于厚重，不思念报效国家，却倾侧奸臣，诬陷杨公，伤害忠良，上天的灾祸就要降临了。”来历是来歙的曾孙。

夏四月乙丑日，汉安帝的车驾返回皇宫。戊辰日，汉安帝封光禄勋冯石为太尉。

南单于檀去世，他的弟弟拔继位，被称为乌稽侯尸逐鞮单于。这时，鲜卑人多次侵犯边境，度辽将军耿夔和温禺犊王呼尤徽，率领新归降者连年出塞进攻，返回后屯驻在各要冲之地。耿夔征调非常频繁，新降者都心怀怨恨，大人阿族等起兵反叛，胁迫呼尤徽一起离开。

呼尤徽说道：“我已经年老了，蒙受汉家皇恩，宁死也不能相随！”众人想要杀掉他，因有人求情幸免。阿族等人带领妻子、子女车辆辎重逃亡，中郎将马翼派遣军兵和南匈奴骑兵追击，将其击败，斩首加上投河自尽的全部死光。

日南境外的蛮夷归附成为内属。

六月，鲜卑人进犯玄菟。

庚午日，阆中山岭崩塌。

秋八月辛巳日，汉安帝封大鸿胪耿宝为大将军。

王圣、江京、樊丰等人进谗言，诬陷王男和邴吉，把他们杀掉，其家属流放到比景。太子刘保思念王男等人，为此多次叹息。江京和樊丰害怕以后被杀，就编造诺言，诬陷刘保和东宫官属。汉安帝听到后大怒，召集公卿以下的官员开会讨论废掉太子。耿宝等人秉承汉安帝的意图，都说应当废掉太子。

太仆来历和太常桓焉、廷尉张皓等人商议说：“经书上说，对年龄未满十五岁的人，其罪恶不在其自身。何况王男、邴吉的阴谋，也许皇太子有不知情的地方，应当选派忠良作为刘保的师傅，辅助他礼义。废立皇太子是国家大事，真心希望圣恩暂且保留其位置。”

汉安帝不听。桓焉是桓郁的儿子。

张皓退朝后上书说：“当年的贼臣江充捏造事实，诬陷倾覆皇太子刘据，孝武皇帝很久才顿悟，虽然思念之前的过失，但已经悔之不及了！现在的皇太子才十岁年纪，还没有得到太保太傅九德大义的教导，怎么能进行责备呢！”

书信奏报后，没有得到回复。

九月丁酉日，汉安帝废掉太子刘保为济阴王，让他到德阳殿西钟下居住。来历于是联络光禄勋祋讽、宗正刘玮、将作大匠薛皓、侍中闾丘弘、陈光、赵代、施延、太中大夫、九江人朱伥等十多人，一起到鸿都门前，证明皇太子没有过错。

汉安帝和身边左右都担忧这事，就派中常侍奉诏胁迫群臣说：“父子本身是一体，这是天性自然。用大义割掉恩情，这是为了天下。来历、祋讽等人不识大体，纠集群小一起制造喧哗，让外人看到其忠诚正直，但内心为图谋以后的富贵，这是用奸邪违背大义，怎么算得上侍奉君主的礼义呢？朝廷现在广开进言谈论政事的大路，所以暂且都不予处置；如果继续怀迷不返，应当施以刑罚。”

这些劝谏者听到后无不变颜失色。薛皓第一个叩头说道：“本来就应当遵奉诏令。”

来历非常愤怒，他当廷诘责薛皓说：“原来说好一起进行劝谏，你现在却这么快就背叛了？大臣乘坐朝车，处理国事，怎么能这样反复无常呢！”于是一个接一个都起身离开，只有来历自己守在宫殿门口，连续几天不肯离开。

汉安帝大怒。于是尚书令陈忠和各尚书一起奏报弹劾来历等人，汉安帝马上免掉来历兄弟的官职，削夺享受的封国租税，罢黜公主不能再到皇宫中会见。

陇西郡把治迁到狄道。

烧当羌豪麻奴去世，他的弟弟犀苦继位。

庚申晦日，发生日食。

冬十月，汉安帝到达长安。十一月乙丑日，汉安帝返回洛阳。

这年，京师洛阳以及二十三个郡国发生地震，三十六个郡国降下大雨、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