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马黄酒盗江湖（五）
烟罗雪逢
伴着那船帆轻微的晃动，我掀起乌棚的帘子，看那月色下一对佳人在这小船上笛弦交错，将那杯中的米酒徐徐饮下。
清风将那一排排高挑的芦枝吹的微微摆动，撑船的竹篙在那水面划出一条迂回的水路，隔岸上的柳树也慢慢消失在那浓浓的夜色里。
但那船终究还是泊了岸，也渡了我这游历江湖的散闲人。
尽管此时下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江湖那么大，又怎能止步于这眼前的清风明月。
我倒是走的开，但那竹兄就不好说了。如今这刚一出江湖便遇上知音，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了。也罢，我就先他一步上那烟罗楼，找个好点的厢房睡了一宿。一来可以养精蓄锐。二来可以等那竹修子。毕竟，他手中还捏着我那惦记的风语笛呢。
“喂！竹兄，我就先上那烟罗楼了，你与这位姑娘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那货果然是个重色轻友的的家伙，在我说这些话时，竟然都不搭理我。我也不再自讨无趣，拎着那包袱，向那烟罗楼赶去。
约走了百步有余，便已到那烟罗楼下。周围的人也瞬间变的混杂了许多。尽管是夜间，但这里依旧烟火气十足。期间有行色匆匆的旅人，也有酩酊大醉的酒徒。当然最多便是一些夜间出来偷腥吃的好色之徒。
只见那阁楼上的一扇窗户被叉杆撑起，一位年过半百但依旧浓妆艳抹的老鸨，手里拿着一个青丝手帕不停地那阁楼上搔首弄姿。并不时地用那种强压着声带，略带细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喊着。
“各位过路的大爷，里面请坐，上好的厢房有的是。”
我将裤腿略往上卷了一下，露出那脏兮兮的破鞋，一脚踏进了这烟罗阁。
“这位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一个尖嘴猴腮地男人突然过来问道。
“上等的厢房还有几间？”我道。
“厢房倒是很多，只怕你住不起呀！”那男人一边略带刻薄地说话，一边噼里啪啦的打着手中的小算盘。
我顺着竹修子地包袱摸出五两银子，递于那尖嘴猴腮的男人。
“小人嘴拙，这位爷，楼上请。”说得同时脸上还强颜欢笑。
这等态度转变的好比变脸谱一样快，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我顺势跟着那男人上了楼，才发现这楼上便是另一番柳暗花明啊！
数十个着装极简的女子靠着那走廊上的栏杆，不失风雅地笑着。我这从未下过山的脓包在这样的场合下，也难免有点吃不消。好在那店掌柜地开口了
“客官，你这是要睡那间厢房呢？”说的同时用他那色眯眯的眼神示意了一下我。
我沿着长廊放眼望去，直指那长廊的尽头道“长廊靠左最后一间。”
那男人听完道“好嘞！小翠，今晚上这客人你来招待，且记不可怠慢。”
只见那人堆里走出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拿着一个纸扇半遮半掩地道
“这位爷，请随我来。”
我这才明白刚才那店掌柜为何说要“睡”那一间厢房。原来这里面的厢房各自都对应到人了。
如今看来，只能暂随那女子入那厢房了。
那女子走在前面，一袭青衣下单薄的身影不免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随着“咯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了，那女子点亮了里面的花灯。屋子里不知何时点过紫檀熏香，沁人心脾的芳香茵曼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就着房中的小圆桌而坐，那女子连忙过来帮我沏上一杯清茶。但由于慌慌张张地。在沏茶的时候宽袖不小心带倒了桌上茶杯，茶水溅在了我的破鞋与裤腿上。
那女子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拿着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扑在我那脏兮兮地脚上不停地擦着，还低着头不停地道着歉。
我被她刚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竟然在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结巴了“姑……姑娘，使……使不得啊！”
但只看见那姑娘低着头将我那脏兮兮的鞋子用那洁白的手帕很认真的擦拭了一遍。
我这才瞥得那姑娘的发丝间插着一个用梨木做的簪子，由于那颜色与她的发色很接近，不细瞧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我顺势将那姑娘从地上扶了起来。就这样，两人在那氤氲着紫檀香气的房间里四目对视。
一时间竟然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了。我在心里默念道。千万不能爱上眼前这位女子啊！我还有好多事未做，如果带上她浪迹江湖的话，估计很不方便的。
那女子也慌乱地撤过那双黑如漆夜的眸子，然后忙不迭失地道
“公子，今晚也不早了，就让小女子来替公子更衣吧。”
话语刚落，那女子便开始解了上衣的扣子，一下子扑了过来。
慌乱之际，我只好先抓住她那双纤细的手臂。由于我没控制好力道，那女子一下子叫出了声
“啊！公子，快松开手，疼！”
我这才注意到那青衣宽袖下，她那双白皙的手臂上有几道暗红色的鞭痕。
“姑娘，我来着青楼住宿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姑娘自重啊！”
这一句刚出，那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始呜咽起来。
我坐在一旁，轻轻地安慰着她，听她将那身世慢慢叙起。此刻桌上花灯的灯芯也在那油火中燃得更旺。
“我本是济州杨府家的千金，本名叫杨雪。但后来由于花石纲一事，全府上下都受到牵连，那昏君要诛我九族，我只好改命化姓来保全性命。”
“如今在这烟罗楼上做妓女，也并非生活所迫，只是家父尸骨无存，我听传言道，那陈府上有颗夜明珠，能让死者的亡灵得到安息。我全家被斩了尸首，所以就希望有朝一日，那陈府上的公子能来这儿消遣，顺便将那明珠骗到手。”
“原来如此啊！那姑娘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我急切地问到。
“不瞒你说，我来这里并不是太久，所以也不懂这的规律，为了保全身体，我一般接下的客人都让给别的姐妹了。结果到了月底老鸨来收账，我交不出那么多的银子，便被吊起来用马鞭抽遍了手臂。”说着同时姑娘又开始轻声的哭了起来。
看到那花灯下泪眼婆娑的杨姑娘，一时突然觉得这家店主尤为的可恶了。一气之下，拍了声桌子道
“待我将打你的那厮揍成面团。”
“公子万万不可为我强出头啊！这也算是为了我好。我来着里早已签下挈约，只能拿钱来赎我出去。”杨姑娘道。
“要用钱来赎是吧！那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就不知赎价是多少？”我道。
“公子的好意我领了，但这赎金要五十两雪花银，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出来的。况且那夜明珠我未到手，就更不能离开这烟罗楼了。”杨姑娘道。
“也罢也罢！那姑娘可熟知这陈府的布局呢？”我问道。
“公子且看。”只见那姑娘从那褥踏之下抽出一张牛皮卷纸，然后在那桌上慢慢铺开。
看来这关于族氏荣辱这件事情上，这位姑娘是下足了功夫。
借着那桌上的花灯，来阅那牛皮卷上寖满油墨的的图文。整个陈府便如在脚下一览无余。
“敢问姑娘，这牛皮卷你如何得来？”我道。
“这牛皮卷是家父去世前去陈府上赴宴后回来临摹的。陈杨两家本都是朝中重臣。陈家多肩任文职，而我杨家多为武将。本来家父是准备借此图来进京上书来弹劾陈文涛等人。却不料中途出了花石纲一事，那混君一时愚钝，尽然听信了陈文涛等人的谗言，将我杨家满门抄斩。如今留下的这牛皮卷，也就成了我复仇的唯一寄托之物了。”姑娘道。
“姑娘，这复仇的事我怕是做不了，但为了这夜明珠，我今夜愿帮姑娘走这一遭。”我一边说一边将那牛皮卷上陈府的布局图仔细观看。
陈府分为，车前院，慕中院，以及后花院三个院子。
车前院设有公堂，主要为办案所用。车前院与慕中院由中间的天宝阁相连。府邸建筑分为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至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布置的四合院落组成。其中共有正殿七间，后殿五间。并且左右各自有一间配间。后花园中共建睡房七间。但最重要的便是天宝阁与万华楼了。
像夜明珠这种东西能藏的地方，也就这种阁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