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美学，美在哪里

战争的鼓吹者和参加者，意大利诗人菲力普·托马佐·马里内蒂叫嚷：

“我们要歌颂战争——清洁世界的唯一手段，我们要赞美军国主义、爱国主义、无政府主义者破坏行为，我们歌颂为之献身的美丽理想，我们称赞一切蔑视妇女的言行”。

“ 我们要摧毁一切博物馆、图书馆和科学院，向道德主义、女权主义以及一切卑鄙的机会主义和实用主义的思想开战”。

他的埃塞俄比亚殖民战争宣言指出：“战争是美的，因为它借助防毒面具、引起恐怖的扩音器、喷火器和小型坦克，建起了人对所控制的机器的操纵。战争是美的，因为它实现了人们的梦寐以求，使人类躯体带上了金属的光泽。战争是美的，因为它使机关枪火焰周围充实了一片茂密的草地。战争是美的，因为它把步枪的射击、密集的炮火和炮火间歇，以及芬芳的香味和腐烂的气味组合成了一首交响曲。……未来主义的诗人和艺术家们……回想这些战争美学的原则吧，你们探寻新诗和新雕塑的努力……都让战争美学的原则来提供答案！”【引自《都灵围岩》（La Stampa Torino），第81页】

如今，在国际政治上，局部战争连续不断，军备竞赛愈演愈烈；在影视传媒中，各种人杀人的故事如侦探片、警匪片、恐怖片、惊悚片、鬼片、武打片、枪战片、战争片……应有尽有，各种人杀人的手段如刀砍锤砸、剑刺枪击、水溺土埋、毒服绳绞、凌迟宫刑、人肉炸弹……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人，似乎热衷于传播人杀人的故事，美其名曰：战争美学、尚武精神。

人，似乎挺欣赏人杀人的场面，美其名曰：惊险、刺激、阳刚、威武。

人，似乎特崇拜人杀人的凶手，美其名曰：壮士、英雄、战神、军神、军事家。

在这样的语境下，代表“和平、友谊、团结和公平竞争”的奥林匹克精神显得那么柔弱，以至于人们把“同类相残”这种自我异化、自我否定的行为当作一种审美享受来体验。

——战争美学，美在哪里？能够让人激动、愉悦的东西都是美的吗？这跟色情有什么区别？

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物种？

人是地球的主宰者吗？

在这个蔚蓝色的星球上，居然有上百亿人在同类相残中死于非命。主宰者怎么会死于非命？主宰者怎么会被宰？显然不是。死于非命者不是，死里逃生者不是，流离失所者不是，屈膝投降者不是；充其量，只是少数人对绝大多数人的主宰，极少数人是地球的主宰者，而全称命题的“人”，不是主宰者。——全球从公元前3200年到公元1964年，这5164年之间，只有329年是和平年，共发生战争14513次，死亡总人数高达36.4亿人，是当今世界人口的一半以上。

如果仅仅因为多数被主宰者和少数主宰者同属于人类，就可以号称“人类是地球的主宰者”，那么，按照同样的逻辑，阿猫阿狗与少数主宰者同属于动物，这样，也可以号称“动物是地球的主宰者”，甚至“生物是地球的主宰者”。——多么乏味的全称判断。

人是地球上最聪明的物种吗？

为了杀人，为了不被人杀而杀人，人类发明了杀人的工具：冷兵器、热兵器、核武器等等。

为了杀人，为了不被人杀而杀人，人类创新出杀人的职业：黑道杀手、军队、军校、军工企业等等。

为了杀人，为了不被人杀而杀人，人类总结出杀人的技术：搏击、武术、兵法、军事理论等等。

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些杀人玩意儿也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其能量可以轻易的将地球上所有生命全部毁灭，包括地球本身。——这是多么愚昧的聪明！

人是万物之灵长吗？

人类已经走出茹毛饮血的原始森林，农耕时代就标志着人类已进入物质文明时代，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相续进入工业时代、信息时代，既将进入人工智能时代；科技给人类带来丰富的物质财富、便利的生活环境。——但是不够！

人们渴望更大的房子、更多的家具、更快的代步工具……欲望越大，则差距越大；差距越大，则压力越大。人们没有满足感，从而没有富足感，从而比以往更累、更穷。

人们需要防盗门窗、门卫保安、各种保险……竞争越大，资源争夺激烈，则危机感越强；拥有愈多，更怕失去。人们没有安全感，比以往更恐惧，更焦虑。

人们需要网聊、电玩、毒品……人是人的对手，人成为人的天敌，人心渐行渐远。人们没有温情感，比以往更孤独、更空虚、更冷漠。

可以说，虽然人类的物质文明日新月异，但人类的精神文明却停滞不前，甚至退化。

那么，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它不在那些宏大的命题中。

——它不是信仰的缺失。所有对人格神的信仰都只是恐惧的灵魂权且如此的自慰。

——它不是道德的沦丧。道德没有且从来没有把散乱的怼掐的人心凝聚起来，也从来没有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起主导作用；在逐利的本能面前，道德只不过是私利的遮羞布。

——它不是人性的泯灭。是人皆有人之为人的属性，皆有人性；既便丧失人性，也还有动物性。可是，没有一种普通动物像人这样阴险和残忍：恰恰是人性，太人性才是祸根之一。

——它不是欲望的贪婪。人类对未知事物的追求、对美好事物的向往，都是无止境的，或说贪婪的；这些所谓贪婪的欲望，恰恰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驱动力。

问题的根源在人的恐惧感，在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感。

试想，整体的人类，在知识存量上虽然已经进入互联网信息时代，但是个人的心智认知能力与5000年前的苏美尔人、炎黄先民相比，与2000多年前的古希腊、春秋时代的先民相比，更有智慧了吗？没有。我们活得更累、更焦虑、更孤独；我们会为了一元钱（2017年2月19日武昌火车站砍头事件）而斗得你死我活，会为了一个人的生命（奥匈帝国皇储费迪南大公）而发动一场世界大战。可以说，个人的心智认知能力没有任何有标志性的进步迹象。

虽然整体的人类在1万年前就已经进入以符号为载体的文化文明时代，但是个人的心灵情感水平与同样具有社会性的狼群、象群相比，更有爱心了吗？没有，没有明显的优势。

虽然人类的躯体早在几十万年前就已经走出了原始森林，但是个人的灵魂的精神力量与坚韧的苍狼、威武的猛虎、高贵的雄狮相比，相形见绌；个人惶恐的灵魂，还滞留在原始洞穴里。

所谓的人类文明，只不过是科技的进步，而不是人文的进步；只不过是工具文明，而不是心理文明。

具体的个人，只不过是在逐利的本能驱动下争夺资源、炫耀攀比、尔虞我诈、自杀杀他的两足动物，一种既相互利用又同类相残的物种，一种集聪明和愚昧、傲慢和偏见于一身的物种，哪里是什么万物之灵长？

还有比人活得更累、更痛苦的物种吗？

是欢快的鸟儿、自由的鱼儿、忠诚的狗儿，还是吃香喝辣睡软榻的猫儿？——不知道。

但可以知道的是，没有一种动物像人这样彼此算计、勾心斗角，没有一种动物极端到人这样绝情地恩将仇报、卑劣地炫耀攀比、阴暗地尔虞我诈、绝望地自杀杀他，没有，一种也没有！

如此频繁的血腥杀戮，如此大规模的同类相残，有哪一种动物堪比人类？雄狮、猛虎、豺狼，还是鳄鱼？都不是，都是小巫见大巫。——自诩为万物灵长的人类，竟然是同类相残的冠军，难以想象。

人杀人，这种“杀心”是如何滋生出来的呢？初心要经历怎样的煎熬和扭曲才能演变成狠毒的杀心？

天啊，人类怎么活得如此不堪？

天啊，人类怎么活得如此狼狈？

天啊，人类怎么活得如此龌蹉？

天啊，人类果真是禽兽不如吗？

我想请问上帝，这一切究竟是人的问题，还是您（你？）的问题？！

如果是人的问题，那么，你为何要制造如此劣质的物种？

如果是你的问题，那么，我凭什么信你？你凭什么让人类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