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姑射山（32）酒色
朱雀城离张家集不过三里许，从客栈上便可远眺到这座天下数得着的雄城，不过待走到近前，云生这才意识到这座城是如何排到中州前五的，墙高数十丈，遮云蔽日，大青石条盘筑而就，真真固若金汤，城阔百里有余，四面城墙各开了三个城门，饶是如此，进城的和出城的人们还是把这城门堵的水泄不通，有荷担送菜的老翁，有推车拉货的小贩，更有高头大马的富户车队，保镖的卖艺的，林林总总。这条队伍排出去足有一里地，云生背着随身行李，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向前挪动，右边的人群却忽然发生了骚动，几个闲汉因为进出城门之间踩脚推搡，吵了起来，很快巡城司的大长鞭子就甩了起来，几个滋事的闲汉被打的在人群里狼狈奔逃，忽然又有人大叫有贼，一时间城门处乱作一团，待到巡城司大鞭子再次挥动平息了骚乱，几个闲汉早就悄悄地消失在了城门处。
接下来的盘查似乎变得严厉了许多，几个外地商人路引堪合有误，便被城门守军径直捉了去，待盘查到云生时，云生拿出的还是自己在观里所持的度牒，九州人敬神奉道之心亘古不变，见云生是个道士，行了个俗家弟子礼，便放他通行去了，晏清因有本地文牒，门守也未加阻拦。二人穿过六七丈宽的一道城门洞，一股巨大的声浪裹挟着万丈红尘的气息扑面而来，远看高楼鳞次栉比，近看商贩摊位紧罗密布，东一簇，西一团，却是杂耍艺人当街卖艺；前面锣，后面鼓，正是衙门抓住了江洋大盗绕街巡游。只看的二人眼花缭乱，走了几步，有家酒肆里飘出阵阵饭菜香气，惹得云生食指大动，欲径直登上二楼，发现晏清却已不见。原来晏清一进城就奔着当地有名的青楼“查探”情报了。于是云生只好自己选的靠窗的安静位置，布下两盘菜蔬，问到酒时，小二推荐了一种火云烧，片刻端上来时，一尝之下果然清冽甘美，饮美酒看街景好不自在。
这座天韵楼，下临花鸟市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更有露天酒肆，美妇人当垆卖酒，春葱嫩指舀着绿色新酿酒，好一番美妙景致。
刚饮了几杯，却听得楼下一片嘈杂，紧接着传来登登登的上楼声。云生往楼梯处看时，却是三个青皮汉子，其中一个方脸阔嘴，眉宽半寸的，大剌剌坐在上首位置，另外两个人推让一番，做了个对家。店小二忙上前招呼，阔嘴汉子掏出一块碎银子拍在桌上，点了三壶火云烧，酒上来后三人便斟满喝了起来，旁边一个汉子道：“赵大哥，平日里咱们都是去云嫂摊子上喝酒，今次为何这般破费？”
那阔嘴赵大哥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摇晃着脑袋：“我今日高兴，眼看着兄弟就要发达了，还如往常一般小家子气，那怎么做大事？”
云生不由得噗呲一声轻笑，心想这人若真是要做什么大事，就在这酒肆饭庄大声说出来，未免太过儿戏。
却不曾想那位赵大哥耳目聪颖，听到云生这声轻笑后径直奔了过来，旁边两位伴当知道这位赵大哥是个爱惹事的，忙跟着过来，一时间，云生的小桌上坐的满满当当，那赵大哥瞪着眼睛盯了云生片刻，忽然鼻头翕动，大呼小叫：“火云烧？是个懂酒的人！”再看楼下时，却是那卖酒的美妇人，赵大哥冲着云生拇指高挑：“懂女人！”
言罢，一把抄起云生面前的酒壶，壶盖一摘，咕咚咚喝了个干净，酒水淋漓，洒满了前襟。“现在你就算是我赵大嘴的朋友了！”
“大嘴？”云生先前望去，已知这汉子粗眉方脸，嘴巴也是出奇之大，不过见其并不以为意，反而自称大嘴，好似这是什么有趣物事，当下心中揶揄，觉得好笑。但是看到被喝个精光的美酒，心里还是疼了一下，我就喝了一口……这人是干嘛的啊？
“怎么？看不上我大嘴？”大汉见云生久未回复，不满嚷道。
“不是，不是……”云生不知如何回答，如果采月在他身边，一定能回应令人满意的话来……想至此处，云生不禁黯然。
“小兄弟愁容满面，莫非有事在身？”大汉见云生垂首不语，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喝酒！喝酒！人生得意须尽欢，其他的，都是身外之事！”大汉抄起酒壶给云生倒酒，却发现壶中酒水早已被自己喝个精光，又哪里来的酒？云生看着大嘴尴尬的样子，抿着嘴冲他笑了笑。
“小二，上酒！”大汉一拍桌子，扯着嗓门喊起来。此时旁边那两个青皮汉子也都跟着起哄，其中一个寸眉鼠目，眼珠子在云生身上吱溜溜打转。
“还未介绍，这两位是我大嘴的结义兄弟，王二和张三，都是这朱雀城里数一数二的勇士，大家见过见过。”赵大嘴揣度着那两个汉子，似乎要把他们给推到云生眼前。
“原来是王二和张三，久闻大名，幸会幸会。”云生心想久闻个屁，一面伸手抱拳做了个姿势。“不知三位有何贵干呢？”
是应该这么说吧？云生心里想着，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如果采月在这里一定会巧言说词将这三个糊涂鬼给糊弄过去，但是此刻他唯有小心说话，不得罪了这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抛开眼前这大嘴汉子的勇士之说，看他们的体格与脑袋也知道肯定是练家子。云生现在武功虽然不将一般蟊贼放到眼里，但是此番前来一是查探，二是与采月汇合，尤其不能惹出事端引人注意，所以云生暗自打定要小心答对。
“小兄弟客气了。”那两个青皮汉子一个圆脸大眼，一个寸眉鼠目，直像是被出生时被人在脸上抓了几把，此刻同时跟云生说话，竟也别样的和谐。云生在这三个汉子间看来看去，终于还是觉得大嘴汉子长得像个人样。
“小兄弟，看你气度不凡，师从何处？”
“额……我师父是道士，不是武林中人。”
“那小兄弟这次是自己来的么，可有同伴？”
“有的，我和兄长一起来的。”
“怎么不见他人呢？一起来喝酒啊。”
“他……他出去办事了。”云生想到晏清在青楼，不禁有些脸红，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这时小二端了酒上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他们也没有就云生的身份再问什么。
四个人于是坐下来，开始敬酒喝了起来。云生觉得这三个家伙好生奇怪，怎么偌大一个酒楼，就偏偏找上我了呢？采月跟他说过，江湖中非友即敌，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防范。这三个汉子倘若有不轨之心，也不知他一人能否应付得了，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那大嘴汉子撕了一只鸡腿下肚，朝云生问道：“小兄弟可是自幼习武吗？”
云生点头。那汉子又问：“想必小兄弟定是武艺不凡了？”
云生想起自己还欠火候的柳家功法和偶然习得的因缘十步杀，心中微痒。嘴上仍是回答：“没有，没有。武功低微。”
“小兄弟真会打趣。”赵大嘴却认准了云生不放，“我看小兄弟是真人不露相。兄弟我也不求别的，若是小兄弟有兴趣，就在这里比试比试如何？”
比试？云生心里一动，不知自己现在的武艺算是到了什么程度了？和这大嘴汉子比试一下也好，不知怎的，云生觉得这汉子的实力不弱。但是一想起采月的话，云生又起了防范之心，万一这汉子借口比试而惹是生非，岂不麻烦？
采月……云生心中烦闷翻涌，嘴角上扬，拿起酒杯仰面喝下。
“赵大哥若是真有兴趣，今天咱们也算认识了，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比！”云生心想，出了酒楼就甩了你们三个，难不成还就追着他不放？
怕赵大嘴不放他，又说了一句，“我昨夜和兄长来到此地，还没来得及吃顿饱饭……”
大嘴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也好，也好。那咱们就喝酒，喝酒。”
三人于是不谈其他，只是喝酒。云生不知怎的，眼前只是采月身影不住的摇晃，自己摇摆着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那三个大汉仿佛刻意和云生比试酒量，云生每喝一壶，他们也就喝一壶，云生停下来发呆，他们也不搭话，只在一旁观看。云生又怒又醉，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兄弟醒醒！”迷糊中听见有人在推自己，云生微微睁开眼睛，却见那三个汉子一人一边，站在他身边低头看他。
云生愣愣地看着阔嘴汉子，嘴里不清楚地咕哝着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家伙好烦啊，云生迷糊地想，刚才他又看见采月了，却偏偏被这汉子给吵醒。与采月分别多日，云生越来越想那个许定终身的女孩。这些日子，每天晚上他都会对着天上望，天上挂着一轮冷冷的黄月亮，但是云生却觉得月光暖暖的叫他很舒服……他喝醉了。
“这可不好办……”赵大嘴假装皱起眉头嘟囔，他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找人称兄道弟的人，他找这小子说话，是事先有任务在身的。
而另一头，晏清在青楼的境遇也不怎么样。以前这里女人总是把被他迷的恨不得倒贴还赎身从良，但是这一次，他却被女人迷住了。
晏清喝着喝着酒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间暗室之中被五花大绑了起来，而且绑法非常特殊，绳子坚固异常，试了几下发现自己完全挣不开。晏清心想，此番必定是有柳门仇家找到我了，这次能脱身也是不可能了，必须要等这幕后的人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晏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家妓院也太不讲究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