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
因为上学,我不得不两地迁徙过着候鸟般的生活。随着高铁的发展人们在追求速度的同时,绿皮车已经逐渐不再成为人们回乡的首选。但是由于春运,我只能提早出发选择绿皮火车,好让我在年三十之前回家。
思乡心切的我每年都盼着回家,每次到小区楼下我总会提着鼻子闻一闻。或许是对家的饭菜的执念,我总是能在各家做饭的味道中瞬间嗅出我祖父的炖肉的味道。这种气味似乎也期盼着迫不及待的撞进我的鼻腔,顺进我的心房,让我不思量,自难相忘。顺着味道看,在一个充满雾气的二层玻璃里,总能看到一个或者两个身影在张望着我来的方向。我看着他们窗中日渐苍老的身影我深知我已经到家了。同时我也知道陪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想到这儿,我不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八点四十五的车,我七点便到了车站。
我提着很少的行李,手里拿着给家人带着的礼物心里美滋滋的。因为早到的缘故,我所在的候车站没有什么人。当我百无聊赖四处乱看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对夫妻。他们的脸上犹如黄土高原般千沟万壑再加上他们黝黑的皮肤更加体现的出生活对他们并不友好。他们似乎也看到了我,他们便冲我微笑。这种微笑是一发自内心的极度友善的淳朴无暇的微笑。这种微笑与他们的长相及其不符,生活似乎对他们并不友好,可是他们的笑碾压了生活给予他们的磨砺,留给他们的只有坦然与喜悦。他们的笑在钢筋混凝土铸成的森林里永远不会出现。我也冲他们笑了笑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他们即将检票了他们走时还向我挥手示意,一瞬间我们宛如相识多年的老乡。只见他一提一抗,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将那半人来高的编织袋送上了肩头以及其轻盈的步伐向站台走去。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的落寞与不舍。我们虽然是陌生人,这辈子也许再无瓜葛,但他的笑在我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久久不能消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也即将检票了。当检票口的灯从红变绿的时候。一瞬间候车室沸腾了,我也随着这沸腾了起来。我像是人潮中的一朵浪花,不一会儿便涌到了检票口。到现在我还没想清楚:不知是我自己跑得快,还是后面的人推的急。很快我又随着人潮涌到了我的座位。“车快开了,都坐好啊!”随着乘务员的一声吼列车瞬间变得安静,但随即又沸腾了起来。听不懂的方言,孩子的哭声,拨打电话声,音乐外放声,鼾声,笑声……声声入耳。我想“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呆在车上也得被迫听一听窗外事。”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
不大一会儿,列车停了。一大堆人熙熙攘攘的下车,道别。整个车厢突然陷入了一阵难舍难分的悲伤之中。但很快又一波人上车了,这种气氛随即消失。整个车厢又恢复了喧闹。在我斜对面坐着一个小伙,面色憔悴,双目无神,只见他左手里握着两张票,右手抱着一个用绸布包裹着的包裹。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唉唉唉,你看那边坐着的那个人,像不像吸毒的?”“哈哈哈,你别说还真有点像!”我后面坐的大婶悄悄的和旁边的同伴说着。我扭头看了她们一眼,无奈的笑了笑,便开始看外面的风景。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窗外的风呜呜的嘶吼着,时不时还拍打着玻璃发出砰砰的响声,路边的树光秃秃的显得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机。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喂?哥,我在车上呢。”一个颤抖的声音说到。“我把咱妈带回来了。哥,你等我,我马上就到了,哥,你来接我!你早点来接我,我马上就到了,还有四十七分钟到站。”“哈哈,这么大了还要哥哥接啊?要不上妈妈这儿来送你回家?”后面那个大姨略带调侃的唏嘘道。“你别拿我妈开玩笑!”那个男瘦弱的男的用我这辈子听到最愤怒的嗓音怒吼道!在他起身喊叫的那一刻,绸布包裹着的相框也露出了一个角。“妈!”一声哭嗓,那个男的抱紧了绸布包。“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霎时间,气氛降到了冰点。孩子不哭了,说笑没有了,鼾声停止了。整个车厢就连呼吸声都没有,只剩下一个成年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坐在他旁边的人,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整个车厢的悲伤。不一会,一个人的哭声变成了一群人的哭声。人,在某种环境下共情的能力特别强。后面的大姐,局促不安的看着她的同伴。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苹果。“小伙子,节哀。大姨是无心的。对不起。”自始至终她的眼神从来没敢和小伙对视。她把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放在了小伙的面前。“妈!阿姨……我没有妈妈了。我爸爸十一月份刚走,现在我妈妈也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家了……”我的眼眶也湿润了。我忍不住哭出了声。四十七分钟,整个车厢从沸腾到安静再到哭声一片。这是我度过最漫长的四十七分钟,这四十七分钟感觉我突然过完了一生。我与他一站下车,下车时,他的情绪稍微稳定。直到他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哭声,再一次响遍了整个城市。
回到家,我看着家人日渐苍老的面庞以及桌子上满是我爱吃的菜时,情绪突然失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家人的安慰后,我情绪稳定后向他们讲述了这件事。人生就像一辆列车,有相遇,有别离。我们永远没办法预测何时相遇,何时别离,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珍惜当下。莫让等待成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