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

  从小到大，我和外婆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每当过年时才能见上那么一面。

  村里过年真是比城里热闹多了。一下车，清凉的山风带走了路途的不适。山边树上挂着红灯笼，还缀满了红灯泡，远远望去真像一匹发着光的红绸缎，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山里冷，但我睡的炕一早就被烧得热烘烘，一夜好眠。

  “快看快看。”天还没亮我就被表妹推着迈出大门，门外大树上贴着的两个大“喜”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我的眼底。

  “这可是奶奶专门给你留的。”表妹拉着我的袖子，“大早上谁都不许出大门，必须让你当第一个有福气的见喜人！”

  外婆笑着过来拍了拍我，指着“喜”字：“这里的习俗，举目看花，出门见喜，丫头今年有福气。”

  夜幕降临，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可是家家户户过年的重头戏。我忘记带腰带，穿不了那条新裤子了，我叨叨叨和妈妈说个不停。外婆看见了，找了根红布条说帮我缝个腰带。

  她那么臭美，才不会要。”妈妈拦着外婆，“别麻烦，随便找根绳子给她绑上得了。

  “唉，过年呢，带个红也喜气。”

  外婆拿出针线盒，我不禁仔细地打量起她来。虽然坐到了屋里最亮的地方，但她仍然要眯着眼，双手微微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把线穿到针眼里。她就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一针一针给我缝了个腰带。怎么说呢，那么朴素的红，上面点缀着最细密的针脚我喜欢得不得了。我想起小时候每次拆开来自老家的包裹，里面总少不了外婆给我缝的小老鼠还有绣着花的小包包。那时候我就想我的外婆一定有着世界上最灵巧的双手。窗外不知是谁家放的烟花，在夜幕里洒下一片绚烂。那一夜，是千家万户的除夕团圆夜。我抬眼就又看到了外婆颤巍巍起身收拾针线盒子的样子。她年轻时候农活干了不少吃过很多苦。现在腿脚不好，站久了浑身都会受不住。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什么都不懂，没办法跟着我们玩手机抢红包嘻嘻哈哈，她就只能在一旁一个人坐着，看着我们微笑。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她不懂我的世界，不懂事的时候我也曾对她的人生嗤之以鼻。但她仍旧爱我们，那么单纯地爱着我们。

  距离那一年的除夕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道家门口树上的“喜”字还在不在，外婆手上的冻伤好了没有。依稀记得那一天车子发动，我回头去找，却只能看到外婆渐渐模糊的轮廓，口袋里外婆偷塞给我的红包还带着余温，和门口的“喜”字、身上的腰带变成了我人生中对于“关爱”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