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法言说的礼物

见

《此酒不堪相劝》作者：冯梦龙

原文：宋明帝赐王景文死。景文在江州，方与客棋，看敕讫，置局下，神色怡然。争劫竟，敛纳奁毕，徐言：“奉敕赐死。”方以敕示客，因举鸩谓客曰：“此酒不堪相劝。”遂一饮而绝。

译文：刘宋朝的明帝决定要王彧死在自己前头，病重不起时，派使者将敕书和毒酒送到江州去，令其服毒自尽。

使者到时，王彧正在和客人下棋。他读过敕书，将它和毒酒放在一旁，继续将一局棋下完，收好棋子，才从容对客人说：“皇上赐我一死。”顺手将敕书递给客人一看，然后举起毒酒说：“这壶酒没法请你喝了。”随即一饮而尽，气绝身亡。

感

王彧展开敕书，只见上面写着“朕不谓卿有罪，然吾不能独死，请子先之。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悬了这么多年的心终于放下。好吧，安心下完这局棋，从容赴死。

下棋的同时，王彧思绪不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也是在下棋，是陪宋明帝的父亲，先皇宋文帝下棋，文帝兴致很高，他对王彧说道：“沈婕妤刚给朕新添了一位皇子，模样颇有几分爱卿的端雅，故朕为他取名‘彧’，希望他能和爱卿一样风流儒雅，匡扶社稷。”

这话犹如一条冰凉的小蛇蜿蜒上王彧的脊骨，使他手脚冰凉。十一皇子如果继位，朝堂之上，在皇帝的面前，站着一个同名的大臣，而且这是父皇指定的榜样，自己将会多么尴尬。

文帝盯着他看了半天，没有看到期望中的欢喜，沉吟了一下说道：“三皇子已经立为太子，十一皇子以后也就是个藩王，爱卿不要思虑太多。”可是，文帝不知道的是，三皇子孝武帝继位后早逝，儿子又不成器，刘彧杀侄自立为王了。

思

这是王彧这一生收到的最烫手的礼物，很多时候，他觉得这完全就是老天爷玩他的一个黑色幽默。他知道宋文帝是真的喜欢、倚重自己，那天被文帝召见，看那个情形，他感觉又要加官进爵了，不由提醒自己“要低调”。

兴致勃勃的文帝告诉他的，居然是为儿子取名刘彧，似乎是意犹未尽，又做主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儿子。然后，文帝兴奋地盯着他，仿佛在说：权力和财富都算个屁，我要把对你的喜欢欣赏延续下去，让儿子也时刻铭记。

王彧很想配合文帝，表现出欢喜，可他实在装不出来。就好像一个人生日的时候，一位朋友把自己养得最喜欢的宠物毒蛇，当成最珍贵的礼物放入对方怀里，他能控制住不尖叫已经很得体了。

行

出乎意料的是，明帝即位后，不断给他加官进爵：尚书左仆射、江州刺史、都督、江安县候、扬州刺史、太子詹事……看着明帝阴晴不定的眼睛，王彧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固辞”、“固让”。

他知道已经有人在散步谣言，说他位高权重要谋反了，他只想一家人平安，全身而退。明帝坚决不许，并下诏：“人居贵要，但问心若为耳。”明帝给他更是给天下人说：“人嘛，最重要的是问心无愧，朕相信你。”在王彧听来，潜台词是“想跑，没门。”

最近明帝缠绵病榻，朝中都在传，皇帝恐怕将不久人世了。王彧想着，老天爷也许玩腻了，会换个人换个游戏，谁知他还是没能逃脱。

饮下毒酒，王彧不禁想起敕书的诏词“朕不谓卿有罪，然吾不能独死，请子先之。与卿周旋，欲全卿门户，故有此处分。”别人也许会觉得赐死诏书太过无稽，但是，王彧终于释然，这个皇帝终于坦诚了一回。

我的第047张见感思行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