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间,喝了一罐鸡尾酒
他在货架上看到了一罐鸡尾酒,是那种低浓度近似于饮料的酒。他喜欢喝这种酒,他喜欢那种气泡在喉咙炸裂混合着酒精刺激所带来的快感,但他不喝白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发过誓,这辈子不动烟酒。这种酒只能算作饮料,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衣服穿得很薄,寒风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温暖,但他毫不介意,更多是享受这种感觉。咬紧牙,努力不让自己打哆嗦。一股清凉的液体笔直流过他的喉咙,直达胃部。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他有些醉,但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喜欢这种感觉。半醉半醒的,夹杂些豪情,如同这些年他所过的生活,一半清醒,一半沉醉。其实,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他缠绵于两种醉中,只不过一种阴枭毒辣且刻薄,另一种热烈奔放而豪迈。想到这,他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觉得矫情。
身子热了起来,下肚的酒终于缓慢地燃烧了起来,他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他想,自己的脸这时候一定很红。但是他很不喜欢这样,或者说不习惯,于是立马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但是很不幸,他被呛住了。
酒液在鼻腔中转了一圈,带给他更大的刺激,痛苦和痛快。这回,他是真的有点醉了。他开始彻底放纵自己的思维。情不自禁地,他回想起过去种种。他爱的人,爱他的人,还有那些憎恶他的人,他憎恶的人。只是这些都像是被关了声音的幻灯片,静止,沉寂,在时间的缝隙中模糊,变形。莫迪亚诺在小说暗店街的开篇如此写到,我的过去一片朦胧。他想,不只是那些失忆的人,甚至包括所有正常人的记忆都是朦胧的。就像一枚坚果,你不大真切地记得它的味道,只是模糊地记得它是咸的,脆的。只有当你吃到口中,才会记起所有,才会感到真切,从而从中得到慰藉,满足感,甚至是有些激动。但是,他的坚果再也打不开了,他也无从得到那种记忆明晰起来的慰藉,满足感。大概,所有人都是如此。所以他也不感到遗憾。所有人的悲哀将不再是悲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起这么矫情的话,至少他如此认为。本来是自嘲的笑容,如今嘲讽的意味更加浓重。抬起手来,他想要再灌一口酒,却发现没有任何液体涌出,只有双唇碰到金属的冰凉触感。你看,一罐来自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和真实而贴近的感官的酒,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