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离开……
16年前那个周末的晚上,弟弟拿着棉签沾着杯子里的凉开水,仔细地慢慢清洁着妈妈的口腔,妈妈斜靠在躺椅上,头微微侧着,无力的张着嘴,趁着我们照顾妈妈的空挡,爸爸靠在沙发上打着盹。
妈妈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突然张着嘴大口喘着气,哥哥赶紧打开制氧机给妈妈插上,慢慢地妈妈平静了许多,闭上了眼睛,我们也松了口气。其实这段时间这种种状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妈妈睁开了眼睛,示意取下氧气管,然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嘴里含糊的问到:几点了?我说快十点了,你要睡觉了吗?妈妈点了点头。
哥哥和弟弟连同躺椅一起将妈妈抬到了卧室,放到床边,然后将妈妈抱到了床上,我将妈妈的外衣脱去,把睡衣拉平拉好,盖好被子,妈妈已经很困了,这中间基本没有睁开眼睛。睡下不到十分钟,妈妈呻吟起来,身体转来转去,烦躁不安,感觉特别难受,睁大眼睛示意要起来,我们赶忙扶起妈妈靠在床头的被子上,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不到五分钟,又起身示意要下床,我们用被子裹起妈妈放到了躺椅上,躺下没几分钟又示意要起来,我们又将妈妈抱起来放到床上,这才发现妈妈已经小便失禁,躺椅湿了一大片,躺在床上的妈妈这次安静了不少,没有烦躁不安,也没有气喘不上来的难受,嘴也不再张着,侧着身子好像睡着了。
一直握着妈妈手的我突然发现妈妈的手里已经紫了,我赶忙搓着妈妈的手,哥哥也抓着妈妈的另一只手搓起来,我们喊着妈妈,可是妈妈的头一直侧着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反应,只看见一滴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慢慢滚落。
不知啥时候,爸爸抱着妈妈的寿衣站在床边,哽咽着说:给你妈换上吧。也许是我们早有准备,也许,也许是想让好久都没平静睡觉的妈妈好好睡一觉,可能更多的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妈妈已经走了,我们这时候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一种与现实分离的机械运动。
弟弟打了一盆热水,我们给妈妈洗了头发,擦拭了身体,换上了寿衣,我们静静地站立在床边,还是没有哭泣,我怕吵醒妈妈,我怕醒了的妈妈气短难平,呻吟难受。看着一年多来从未平躺过的妈妈静静地仰卧时,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从我的心底涌起,妈妈终于可以安静的睡觉了。
等到人们设好灵堂,将妈妈安放在灵堂中烧纸钱时,我突然如梦初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昨天还在嘱咐我去银行换新鈔好在过年给孩子们给压岁钱的妈妈,现在却已躺在地上被人给烧起了纸钱,原来妈妈不是睡着了,妈妈是走了,永远的走了,回不来了。
生我养我的妈妈去世了,这种血脉相连的离别是一种撕扯的痛,是一种无法医治的痛,恍恍惚惚中总感觉妈妈哪天就会回来,以至于此后处于一种等待中,等待好似去串亲戚的妈妈回家。
妈妈是我眼睁睁的看着离开人世的第二个长辈,此后,又有四位亲人在我眼前离世,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的日子里,我的亲人,我的长辈们也可能要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愿意陪他们一起走完最后的一段人生旅途。
(今天是妈妈去世十六周年祭日,怀念妈妈,想念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