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尾调(3)
(中篇连载,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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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是继母的儿子,继母到我家前据说已跟过四家人,哪里也留不住她,她像个丢蛋的母鸡,走一处就留两个孩子,但北川是唯一的一个男孩子,所以她一直带着,我还记得北川刚到我家的样子,他长得像继母,鼻子翘翘的,眼睛又花又大,他和我同岁,仅比我大两个月,他是个忧郁而又骄傲的孩子,父亲把我和招弟叫过来说,这是你们的小哥哥,喊啊。北川高高地扬着头,6岁的招弟欢喜又讨好地说,小哥哥,我把沙包给你,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北川一抬手就把招弟手里的沙包打掉了,他说,谁带你,鼻涕虫,恶心!我拉过妹妹冲他喊,不带就不带,谁稀罕,婊子养的!我不知道这句话本身的含意,但我就这么无师自通地说了。父亲一愣,接着一个巴掌扇过来,我的一颗门牙被打在地上,妹妹吓得哭起来,但父亲并没有罢手,他像挟小鸡一样把我挟在胳膊下使劲地抽,我忍着不哭,把嘴里噙着的血咽到肚子里。继母没有拉劝父亲,他抱起北川,好看的眼眼里含着得意的冷笑。
凭心而论,继母是我见过的最有女人味的女人,在玫瑰庄的女人们买了纱巾把脑袋包得像炮弹一样的时候,她却将纱巾轻轻地系在脖子上,就那么随意地一系,就风骚万千,还有她在男人面前的笑声和眼波。总之,她的到来让玫瑰庄喜欢偷腥的男人甚至平日里有贼心没贼胆儿的男人都蠢蠢欲动起来,于是我们家的院子空前繁荣起来,父亲的脸阴得像罩了个黑锅,但他只能绅士地拿着筐去拾粪,嘴里嘀咕着:臭狗屎!
父亲当然是好看的,在玫瑰庄方圆百里也是数得上的骄傲的男人。第一次当王八的时候父亲很是震怒,他拿了菜刀呜里哇啦像个唱大戏的一样在院子里又吼又叫,继母倒是很平静,她用镊子修了眉毛,在面颊淡淡地涂了点胭脂,然后当着父亲的面换了一件粉色小胸衣,她丰满的白皙的上身闪出一道炫目的白光,父亲的眼前一晃,菜刀就掉到地上,他像疯了一样扑向继母,最初父亲也许是想把这个骚女人撕碎了,但发展到后来,父亲却忘情地亲吻起这个让他爱也不对恨也不是的女人来,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当人们听到呼救声撞开反锁的门,看到的是父亲和继母满嘴的血——父亲把继母的舌尖咬掉了。
北川的姥爷带着两个儿子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北川的两个舅舅长得人高马大,他的小舅舅穿着凶悍的马靴,贴着靴壁插着一把钢刀。那天太阳落山得很早,大地沉静,玫瑰庄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中,三个大男人把瘦弱的父亲拖进南厢房里,劈里啪啦地打了一顿饭的工夫,当他们把父亲拎小鸡一样拎出来时,父亲几乎要断气了。然后北川的姥爷开始长达一个小时的训话,他最经典的后来为玫瑰庄人津津乐道的一句话是:你怕当王八就不要娶老婆!
那一顿打打毁了父亲对生活的美好谋划,他从此成了一个常年不回家的职业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