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家的前半生 第十一章：相识梦一场（1）
在临开学的前一个星期，母亲如约带我来到了一家小提琴馆准备去修复小提琴，行家无愧为行家，一眼便看出我的那把小提琴是出自名家的纯手工作品，而且，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我把小提琴摆在老板眼前时他那吃惊的表情，随之，他对母亲说道：“现在市面上很少有这等优质的小提琴了，即使有，也是仿制品，女士，请问你的这把琴是从哪儿买的呢？”老板爱不释手地轻抚着小提琴，似想将其据为己有。
“家传的，我丈夫就是搞音乐的。”母亲浅浅一笑，却笑得难解难思，试想过永远都会逃避的东西，不料却又时时无法摆脱，随之，母亲转头看向了我，不明所以的却又是一阵叹息。
“我爸爸是位有名的音乐家，当然，他的琴也就不比寻常了，只不过，只不过……”我接着母亲的话，在因父亲的职业而骄傲的同时，却看到了在小提琴身上的道道裂痕，这也不禁又使我忧从中来，“师傅，请问这把小提琴还能修复原样吗？”我水润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老板在小提琴上游走的双手，心悬一线的同时更在默念着，这把小提琴定然会修复原样，常伴与我。
“琴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越是好也越是娇贵，不过，好在琴弓完好，音尚可调，只不过，要想使小提琴修复原样就不太容易了。”老板言辞闪烁，更令我好生不安，不过母亲倒是很泰然地说：“老板，只要能把小提琴的音色调准就行，至于这小提琴上的划痕，随便弄点儿漆盖上就行。”
“你看你这把琴的颜色，漆腐色浊，古韵犹存，所以，现在若是调配成和它分豪不差的漆色，倒是很难办到。”老板依旧在不停地抚摸着小提琴，恍似在犹怜着它昔日的命运，这么好的琴，怎会落得伤痕累累，是谁如此不小心呢？
“你说的我很明白，调色这种事情谁都不能做的毫厘不差，只要你能调成和它相似的颜色，大体上将这把琴翻新一下就好。”母亲理解老板的顾虑，并不苛刻于琴上的漆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在处理一件随意品。
“不，女士，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是家传的古琴，如若将琴改动了颜色，你不觉得可惜吗？”老板好像很替母亲考虑，既然此琴如此有价值，不如保留原样，就好比旧址老宅那般，即使年久失修，我们也不忍动其上的一砖一瓦，就怕遗失了当年的古迹斑斓。
“老板，你多虑了，没什么的，就比一位再美丽的少女若是脸上多了几道伤疤，或许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也不会有我这个年已不惑的老妇人顺眼。”母亲或许也会时常忆起从前，当年自己青春年少，清可怡人，更惋叹于自己又为何被那琴声所吸引，芳心四溢，并与那只会拉琴的艺人相知相爱，共结连理。往事不堪回首，此情若不曾相待，是不是今日就不会有一对儿孤儿寡母，来此街上为修复这把早已是想放下的小提琴？“老板，你说我比喻的恰当吗？”母亲淡淡笑颜，似乎只在强调，按照我的意思照办就是了，其实，这把琴对我并没有什么，涂成什么颜色都无所谓。
“呵呵，女士真会说笑，看你这副气质，我就肯定了你不是来自一般人家，不过，喷漆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回去和你丈夫商量商量为好，像他们这种搞艺术的，对乐器的色泽还是很在乎的。”老板再三强调，不禁又勾出了母亲颜面上的一丝苦笑，“不用商量了，他都死了多少年了，这把琴，我能做主。”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老板因无意间点痛了母亲心底的创伤，觉得很抱歉。
“没什么，其实这把琴我早就想扔了，不过，我这孩子执意要留着当纪念，索性就找出来了，顺便帮他修一修，也好能让孩子对他父亲有个念相。”母亲不由得垂下了头，浅声一叹，忆往昔时的那股失意仿佛也能让老板有所察觉，不过，老板并没有再问什么，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多事儿，问多无益，只招人厌。
“那好，我就尽量保持原来的效果，颜色的偏差，只在深浅。”随之，老板又对母亲微微笑道：“女士，倘若不再有其它要求，那就请先回吧，明天这个时间你就可以过来取琴，这是你的票据，记得留好。”
“谢谢。”母亲一边接过票单，一边又拉起我的手，准备带我离开。
“不，不，我不想让琴改色，哪怕是一点点也不可以，我只要琴保留原样，分豪不差。”从一开始听母亲与老板的对话，我的心就一直在隐隐作痛，不过，我却不明白自己是在痛什么，因为母亲能带我来这儿去修小提琴，本是令我兴奋的事情。不过，就在既要离开的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的痛是种痛惜。
“女士，你看……”老板看我眼中所迸出的锋芒，又有所迟疑母亲的意思。
“那好吧，琴是为他修的，就按他的意思来吧。”思绪仿佛在母亲的脑中纷飞很久，不过，垂落的声音也算能使我感到安然，母亲，她总算可以听我一次了。
“若是这样，我马上就可以帮你们把音质调好，倘若你们现在不是很忙的话，就不妨在这里稍等一下。”老板冲我莞尔一笑，似乎很赞同我刚才的决定，或许，他也是个爱琴之人，一把琴，一段岁月！往事无法更改，当然，琴便成了记载。
那天晚上，我有声有色地拉响了这把已损坏多年的小提琴，不过，眼看着琴上那无法修复的伤痕，我的心不禁又袭来了一阵怅然，在潸然而下的泪水中我也恍似明了，好多事儿一旦发生，便永远无法更改，即使过去了，也早已深埋于某个角落，不一定在什么时间，就会被发觉。
“博渊，妈妈已经按你的意思帮你修好了小提琴，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如若这把小提琴影响到了你的学习，也就不是再将它摔裂这么简单了!……”
母亲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又使得我茫然而又惊悸，而且，我认为，母亲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提醒我什么，因为她的这句话已如这琴上的伤痕，永远留在了这个世上，驻进了我的心底，挥之不去！
随之，我只有紧紧地抱住这把小提琴，以求心中可有份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