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从1610到1709
【青春】从1610到1709
翻开相册，又添上了一年光景。
阳光就这样跃跃欲试，倾洒在手机屏幕上，有些看不清楚光亮中的五彩①——这是一个什么都可以用手机替代的年代，只是少了一些纸片冰冷顺滑②的感觉，和岁月，一并沉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午后，空无一人的小屋里，我带上了门，捎上了窗，记在心头的那些照片的模样，忽然连成线，跑动起来——
成了影片——无论黑白还是五彩。
我厌恶一切的千篇一律，可没想到要承受特立独行，要付出一切。
【青春】从1610到1709
（一）
那一年我16岁，即将在联欢之后，踏上前往北京的旅程。
那一年，我还依旧人生得意，溢美之词，标榜在我身上的太多，老师们都希望我可以做更优秀的自己，父母亦然，我也亦然，似乎有一个梦想——太不敢想的，学术的梦想，压过了我心头一切的焦躁——
我本不想让他作古，变成乌托邦。
那一年我是1610班的学生，寸头，黑色眼镜，是一个想要考上北京大学的男孩——至少我将会看到冬天的北大，冰霜的未名湖，和一群和我颇为相似的——至少在笔墨纸砚③上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们，坐在一切享受北大的饭菜。
对于我们这样的学生，那似乎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却依旧弥足珍贵，好像以后可以炫耀一番——
我也是在北大吃过饭菜的人了！
【青春】从1610到1709
那一年的联欢，还是一个拥有艺术节的一年，再往前翻相册，曾经风度翩翩的一群白衣少年④，是最精彩的华章，传闻的一年大办一年小办，到了17年，舞台简陋了，舞美撤销了，灯光敞亮了，节目官方了，作为最多特长生的班级，在准备高二年级年级节目中自然扮演着先锋，在准备艺术节的那一周里，一到晚自习，班里连个人都没有，全部被安排出去，该跳舞的跳舞，该唱歌的唱歌，分工明确，不零不散。
我是唱歌的——对于舞蹈，没有一丝天赋的我还是简简单单地穿着校服就位了，年级曹主任——或许叫昵称更为亲切——曹胖成为了高二两个节目的总导演，也是奔波最为忙碌的一位，舞蹈的少男少女在多功能教室——食堂三层，唱歌的我们在音乐教室——另一栋楼的二层，跑上跑下数十趟，年轻小伙子也够呛，而作为一名老教师，或许秉承着原则，又或许是完美主义者，并不允许看到自己的节目出丑，尤其是又有分校又有高一，平日里求胜欲很强的曹胖也会为荣誉而战——只是不知道手下的兵争不争气了——反正我是没少被骂，作为海拔最高的一位，站在全场最后的C位的我，要同那数个大老爷们一道，举起标牌，不能乱了顺序——说来倒也有意思，这标牌倒是全场最显眼的存在，至于人脸，都被歌声所替代了，一个人歌唱错了倒也不失大雅，但牌子举错了，那就让一众对称美学的观众浑身不自在，而让不自在的点到也不会只有一个，譬如舞台动作，扭动，举手摇晃，哪个位置什么时候做什么动作最能体现逻辑性和美学，都必须点到，也必须排列好了，整齐划一，不容偏差。
于是唱歌到成为了副业，都是会音乐的人，识得了谱，看得懂汉字，就歌唱起来，刚开始有点鹦鹉学舌的味道，但总归是精兵，悟性高，唱了几遍，就有点合唱团的意味了，尤其是女孩们，除了声音小，在情感方面拿捏的细腻很多，时而强，时而弱，层次分明，收放自如，每一个女孩都是天生的艺术家——无论在哪个班级，家境如何，都会随着音乐跳舞，无论这歌曲是否符合心智，这曲调是否叹为观止，自然随和，半无杂质，无论容貌是否美丽，无论身材是否高挑，但男孩就差强人意许多——单单只是艺术修为上，或许与男孩变声有关，唱出的歌总是一个调，干瘪瘪的，但却颇有气势，在这个只为了取悦观众的时代，这就足够了，气势如虹，有些男孩还为了搞笑多扯起嗓子吼了几句，然后变哄堂大笑，互相打闹起来。
“现在玩的好，看你们上台了咋办。”
如果碰巧遇到指导完舞蹈的曹胖，就总会被来几句调侃，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忍俊不禁的他还有几丝小可爱，有些时候，这位平日里凶巴巴的政治老师，还会放下架子一同说笑，只是该认真的时候，还是嘴角下垂，然后说着老师的惯话：
“你们去看看那跳舞的，看看人家排的多好！”
实话说，很多的人对于曹胖的古老审美颇有异议，其中不缺我一个，美学在中国并不流行，甚至只是少部分人的美学，譬如舞台设计，还是大红大紫的在老辈人心中更颇具分量，舞蹈的服装也是如此，中国红还是不变的传统，似乎还更偏向于山西地区舞，但是确实是句实话，舞蹈者们要比只穿着校服笨拙扭动的我们更能体现活力，着实令我们羡慕——这是他们练到晚上十点半的结果，冬夜很冷，但是一团团火苗簇拥在一起，迸发出了鲜艳的青春色彩。
【青春】从1610到1709
色彩好看吗？着实，但并不代表所有的色彩都要展现到联欢中，由于时间的问题，班级里还会有一段个人秀，于是色彩就会在那敞亮的桌椅板凳间绽放，联欢嘛，打扮的利利索索的，无论是人还是教室——而走廊里，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早在几天前，班主任就开始为了筹备联欢会安排同学，但最妙的主意，却依旧出自这位美丽端庄的数学女神手中，全班同学的父母也积极响应她的号召，将同学们孩童时候的照片发了过来，有的父母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只会露出蒙娜丽莎⑤，而留下不知所云的孩子们，而有的父母——譬如我的父母，就打算一起商量上那张照片让同学老师根本猜不出来，细细斟酌了一番，却发现每张照片好像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猜——我一直自信于我儿时的颜值，于是跟母亲说道随便挑选，至于哪张，我也是在猜的过程中才知道——
不过一点都没有难度，异口同声到毫无偏差。
而有的父母则纯属为了搞笑——譬如班长的，父母居然发了一张儿时洗澡的照片——模糊到甚至有了一丝维纳斯⑥的朦胧感，而全班一同的大笑，伴随着马赛克的出现，和班主任四两拨千斤的讲解发照片时自己是如何憋住笑意打上马赛克的，让整个教室沸腾起来——
无比的团结，平日了的小恩怨都一笑泯恩仇了。
还有的父母抱有“打死你都猜不出”的心态，放了一张襁褓中婴儿的模样，这可为难死一群高中生了，于是就点开名，抱着总能试出来的心态，但结果几乎都点完了，班主任也没有公布正确答案——很显然，看着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是忘却了，于是她也询问班里的同学这是谁的照片，结果依旧鸦雀无声——
看来他或她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内，这样一个环节彻底让学业繁忙中的我们放松了一把，尽情幻想在那时，午后阳光正好，街上行人正美，我们还无忧无虑，惹是生非，无法无天，自在啊！逍遥啊！没有所谓的人情世故，简简单单的也只是你推我一下的不满，我打你一下的快溜，哪怕是父母，也最像爱你的模样，哪怕全世界，也最是呵护你的模样。
之后的环节，载歌载舞，平行班从不缺少人才，去展现自己的才华，让所有人为之惊叹，也让外班人无比羡慕——怪癖，这明明应该是所有老师最头疼的班，却成为了学校中耀眼的那个，甚至老师们也愿意，讲讲故事，谈谈人生，有多少时候真心话——属于老师们的，都在那一刹那讲述出来，看似平静，实则泪流。
而最后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游戏抢凳子了，音乐声响，音乐声落，凳子腿摩擦地板咣当咣当的喧嚣，代表着一个又一个人遗憾落幕，直到最后就剩两个人，才会结束一切，赢家无比光荣，却落得了一个要表演节目的好奖励，输家颇有不满，却避免了献丑的机会——我是前者，我从来不怕任何展示，却在那一刻打了退堂鼓，我说等会儿我想想在表演，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永远。
那一年的冬天依旧寒冷。
那一天的我们依旧快活。
下午我就要登上列车前往远方，我对我的人生无限向往；
但暴风雨，也总会酝酿在，辉煌的那做山头。
（二）
【青春】从1610到1709
这一年我17岁，即将在联欢之后，骑车子回家。
这一年，可谓是高开低走，一次又一次落入平凡的模样，让我自己都失去了再战一次的信心，忽然有那么几分几秒，夜里独醒的我想要放弃我的一切，做一个平凡人，千篇一律的过完未来。
这一年我是1709班的学生，烫过头，金色眼镜，换了人生轨迹，看似很为突然，却不得不妥协了，无论是向命运还是自己。
【青春】从1610到1709
这一年的联欢，本应该是让人失望的，可能因为要举办校庆，学校砍掉了艺术节，老师们松了一口气，觉得至少学生可以没有那么浮躁了，学生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连艺术节都没有的一年，真是失败，很多人都期待大办艺术节，而我是高二年级为数不多亲历过大办艺术节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叫做震撼，失望的气氛在班级里蔓延开来，对于元旦失了兴趣，甚至将就，是件可怕的事情——
往往在这个时候，重树兴趣的人，要显得更为弥足珍贵。
学习生涯即将步入尾声，所有人都在大言不惭的强调为班级做贡献，无私精神人人皆知，却总是缺了行动，让青春里的一席之地，成为了空缺的楼兰⑦，但居然有人愿意为之付出，自己出钱，去装扮教室，324元，对于那些只会考虑自己鞋衣品牌昂贵示人，甘愿花的父母血汗自觉的天经地义的人来说，就显得高尚很多了，这种高尚又包涵纯真。为了不留遗憾，六个字概括的理由看起来就是那般任性，却又多么人性，在这个追求数字⑧的时代，成长到现在，没有被世俗的冷落所打压，就更显得稀奇，而他所带回来的，是1000个带着星星的气球，他的梦想，是装扮整个教室，那一片绚丽，一片星海——
这也是我的梦想。
而一场出类拔萃的联欢会，光有外形没有内涵，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无聊乏味——
真正有共识的人总会为其添光添彩——
领导者绝对并非是男孩最自豪的未来模板，女孩照样可以不让须眉，甚至更好，更为果断，女孩天生对于人的敏感，事物的细致文化，总会带来男孩难以比拟的细节美——
魅力，总要比美丽更为让人称道。
她绝对可以胜任，这个时代的女孩，总有些泄气，狂放，任性地将本该属于女孩的那份细腻，用在对待人情世故上，或者是放逐自我，在这个依旧是男性主导的时代，有意无意地模仿男性，放弃了女孩的本性，是多么自卑的低头？然而总会有些女性可以独当一面，她们总不愿意活在被男性支配的世界，也愿意这样去做，以柔克刚——
做那最有趣的灵魂。
分工明确，有条不紊，确实太令人刮目相看，而一场出类拔萃的联欢会，即使有位精明的导演，少了真正构成联欢会的穿连着的节目自然是不行——你总会羡慕这是平行班，因为总不缺少能歌善舞，甚至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同学，也会惊艳谱一曲赞歌，而要上，总要对得起观众——即使只是一个班半百的观众，但也要完美的呈现——
没有一个人愿意失了面子，没有一个人愿意放下低调。
于是灯火通明的体育馆一层，那天晚上，就有了歌舞，你来我往。而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那些冬天里的汗水，总会让人肃然起敬——
我经历过无数的班级，无论是私立的还是公立的，无论是实验班还是平行班，我都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神奇的班级——敷衍？玩闹？你简直看错了，他们认真到了极致——
室外人不懂隆中悲，室内人却知画中美。
那天中午，午休开始，做完PPT的我回到教室，看到了近半数的同学再为气球星海做着贡献，他们将星星串起来，方便下午系到气球上——
我忽然鼻子一酸，或许经历了太多孤军奋战，才会被团结一心所感染。
那天下午，四点开始，整个教室沸腾了，一部机器开始运转了，个子高的男生，踩到特意拿过来的梯子，和垒起的桌椅，开始准备装饰天花板；一部分手巧的女孩，开始准备绑住吹好的气球，之后，就是装饰气球，送到男孩手中；还有的人，开始加入吹气球的行列，女孩拿着打气筒，男孩鼓起腮帮子使劲的吹，为前线输送着炮弹；角落的一旁，有两三个同学正在准备接手为成型的气球星贴上双面胶，好让气球安稳的悬挂屋顶；这其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串联起送气球的工作，没有人事先打过草稿，没有人有过抱怨，累了，那就换人继续——
one more time.
你知道罗马是怎么建成的吗？一日非可，一人非可——
你可以相信吗？这群可爱的学生，居然在建造罗马？
那天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的时候灯闸都已经关了，看着满天，孤零零的站在成就下面——
我想起了过去的几个小时，那是我即将逝去的青春；
我想起了过去的一年，那是我即将告别的疼痛——
【青春】从1610到1709
白色的屋顶早已彩虹斑斓，晶莹的气球像极了珍珠玛瑙，排排列列，整整齐齐，紫高傲，蓝宁静，绿清爽，黄温顺，橘玉立，红朝气，粉迷人，又夺目，一轮再一轮，周而复始，兴兴向荣，星星荡下，金色的纯粹，颗颗粒粒，点点滴滴，长短不一，层次鲜明，你可以想象，一阵微风吹来，那星星在抖着跳跃，摇摆不定，炫耀着身姿，轻盈着动人，再来一阵风，大点，猛点，把气球掀开，让他们肆意追逐，调料盘打乱了颜色，混在一团，又不愿意这样，随即分开，再合，再分，世间的万物，都放停了前进的步伐，静静地欣赏群星璀璨，月光温柔，略过发梢，他们在眨眼！你看见了吗？他们在微笑！你看见了吗？他们在拍打着你的肩，在和你说话，他们邀请你一起共舞，就在月光之下——在难得的月光繁星共处的夜晚，邀请你呢！
多俏皮！多可爱！
【青春】从1610到1709
我忽然扭头，看见了美术生们画着的板报，画笔的味道，让马良也要甘拜下风，那里是田野，是老城街道，是童年，是麦香，是吆喝声，是买糖人的老伯，是割麦子的老农，是弹弹珠的孩子，是躲猫猫的同伴——
你们来找我了吗？你们来陪我了吗？
但总会一切都暗淡下去，我只能背着行囊退出荧幕——
那天晚上，天是暖的——
也是鬼的。
我是一个念旧的人，也太爱童年了，在我提议的游戏里，我还是忘不了那时大家一起混着声音猜着儿时的笑容，只是太快了这次，我总想捕捉那种感觉，但时间会说——
你要向前看——
十个人，十分钟就结束了。
我挑选了一张去喀纳斯的照片，新疆北部的秋天，已经寒冷到无以言表的地步，但那是我最后的快乐时光——
还有一张是去滑雪——人生的第一次，那张照片有三个人，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路已远，人生不知道还有多少次可以交集，我只能把他们剪掉，留在了心里。
最后，我参加了抢凳子，心中总愿意把那首我准备的歌曲，在最后展现出来——哪怕物是人非，就当我送给我的过去最后的礼物——
我终究还是输了。
这一年的冬天依旧寒冷。
这一天的我们依旧快活。
下午我就要回到家里，将一些话写成文章，告别我的2018；
只有人在低谷的时候，才会看到希望——
而关键并不是你看没看到，而是你愿不愿意看到。
（三）
【青春】从1610到1709
有一天，父亲忽然问我：
“你对这次留级，有过遗憾吗？”
我说没有。
很坚决。
因为有个女孩告诉我，说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我也觉得——有些时候停下脚步，总比急功近利更显得贴切。
但我也知道这都只是借口罢了——有多么痛苦，逃避，不愿面对，只有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重新站起来的勇气有多大，在此期间，又要受多少人的议论纷纷，嘲笑侮辱，又要将多少的踌躇满志，不甘平庸打消，换来一副一尘不变的肉体，冷冰冰的双眸，和自私的内心。
这个世界上天才都是孤独的——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同一天，老师让一个女孩，说说看待挫折——
她问我该说什么好。
我堵塞住了嘴——
不知道从时候时候起，我更愿意选择沉默，而不是出头做我应该做的对的事情——
随后，有人说讲述这类问题的时候应该说怎么克服，而并非关注挫折本身——
我只是淡淡的笑了。
那一天是2018年12月30日，去年的那天，我站在了北京大学的教室里，面对北大的历史老师们，他们问——
你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篇文章？
因为我不想让我们的过去，只是成为历史。
那时的我多么自信。
多么敢说。
多么能说。
但你会羡慕吗？
你真的会遗憾吗？
【青春】从1610到1709
我遇到了最好的班。
最好的人。
又何必羡慕过去？
沉浸痛苦呢？
哪怕遍体鳞伤，
也要活的漂亮。
再见，2018。
①：这里指手机屏幕。
②：这里指照片。
③：这里指学业方面。
④：这里指笔者第一年参加校园艺术节，班级表演中所有人穿着都是白色衣服，女孩是白色裙子。
⑤：这里特指蒙娜丽莎的微笑，形容神秘。
⑥：这里特指残缺美。
⑦：这里指绝大多数学生只是羡慕别人的绚丽联欢，但都没有付出行动，都只能脑海中美丽的幻想罢了
⑧：这里指成人世界的功利化，评价事物好坏大多用钱的多少，面积大小等数字来替代。
by 落目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