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今天是元宵节,再睡一觉,年,就翻过去了。
在老家元宵节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乡下的大爷大娘们没有文化,不会制也猜不来灯谜。当然那些光秃秃的树枝上除了有风吹过晃几晃外,压根就没有灯,连一点红也没有。乡下人只知道“年已过去”,只知道“吃了年饭望田畈”,性子急的早就扛上锄头去地头转悠了。尽管正月还叫“新正月”。
乡下有乡下人的习俗。
十五的早餐是要吃汤圆的,还有一个吃汤圆的日子是初二。乡下人实在,不知道什么寓意,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到我这一辈还是这样过,下一辈还这样过吗?不知道了,现在的孩子心刁,眼刁,嘴刁。
乡下人实在也表现在这汤圆上,馅多个头大。一碗只能盛上两三个,如果你硬要是偷懒,省得跑那么几步路,非要多盛一个的话,那盛好了就得快点动筷子,不然那糯糯的汤圆会蠕到碗外了。
做汤圆的糯米粉,是村后的田里生长的糯稻碾的米粉,如果是买的也是周围人家种的,所以味道还是那个味道。乡下人不花哨,做的馅大多数是芝麻拌糖的,叫糖馅或芝麻馅。黑芝麻是自家的,不用买,炒熟后放在碗里,用菜刀的把儿反反复复的捣。“得得,得得”,一声声里,空气便弥散出浓郁的香味。这味道有股魔力,诱大我的鼻孔,即使我在老远的稻场上踢键子,也被这香味拖拽回家。母亲在陶罐里挖几勺红糖掺进去(注意一定要红糖)拌匀,便是上等的馅料了(以前很少有糖尿病的),当然我的嘴里就有了难得的甜味。
做好的汤圆放在下面垫着湿毛巾的筛子里,等着大锅里的稀饭沸腾,水气不停的从锅盖的缝隙中钻出来,米粒在沸腾中渐渐涨开,像细微的白色花瓣,清凌凌的水也渐渐熬成乳白色,汤圆便可下锅了,灶里的火一直是旺着的,旺着的火烤着铁锅,铁锅的热让稀饭变稠,汤圆在水深火热中沉不住气了,一个个先后漂了起来……
汤圆熟了。
老家的汤圆是不会用那瓷勺子的,得用筷子,一筷子夹一下去,便见到黑黑的芝麻馅。糖有的还是晶体,来不及融化,藏在黑乎乎的芝麻粉中闪着幽光,没人去看仔细,那香味撩出的馋早让人等不及了,一口下去,尽管有点烫,在嘴巴里的两边搬来搬去,牙齿已在打劫了,“咯吱咯吱”地响。那滋味:香、甜、鲜,还有一种绵长的乡味。
如果你认为太甜了,可以喝口稠稠的白米粥调节一下。爽喉,温心。
其实乡下人之所以不把十五当节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是这天是先祖们在家里过节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从上年的腊月二十四小年接回来开始,大年三十晚上和新年后面逢单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晚饭前要先摆上三个菜三碗饭三杯酒,先敬先祖们的,这叫接祖。过了十五,第二天的早上就要将在家里呆了二十来天的先祖们送走了。这里有不舍也有无奈,十五这天的晚上家家户户的灯要亮到天明,用万家灯火来形容村庄的夜晚一点也不为过。
每年的正月十五在给先祖们叩头时心里总是沉甸甸的:明天就要送祖了,那么他们又去哪里呢?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现在的年轻人吃了年饭不再望田畈了,他们成了小时候最羡慕的拿工资、有工作有单位的人。他们的春节是叫“小长假”。初五,初六就离开老家去上班了,年还没过完,祖宗还没送走,他们顾不上了,他们还在世的父母都顾不上,何况是冥冥之中的祖宗?
于是便有人在临走之前也提前给老祖宗们送走了,送祖的鞭炮远不及接祖时响的那么久,那么刺耳,即便那绚丽的礼花在明晃晃的晴空下,也只是星星般眨眨眼,这稀拉拉的声音,要陆陆续续地响到正月十六。
过完年,尤其是过了正月十五,辛辛苦苦风雨兼程往老家赶的人又开始慌慌张张往外跑,好像是来旅游的,村庄都还没有捂热,也不知道哪里是家?来回都急匆匆的,来回路上都堵。
车堵,心堵,不知道堵到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