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岁月若小说(219)
在上学的路上，我有好几次都在默默地观察着同学们的举动。
忽然发现，四队的旧麦场上搭起了许多帆布帐蓬，就连四队以前当作仓库的几间半草白瓦的房屋也腾空了，还有两间盛麦草的旧烟炕，一处饲养牛的老喂牛屋，统统都住上了外村来的陌生人，他们男男女女分住几处，进进出出。我是个生性很怯生的少年，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来往，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与之打通融洽交往的渠道，就只好独自躲在去上学的村街上冷眼旁观，似一个局外人，终卷入不到突如其来的兴修灰龙湾拦河大坝的生产洪流中去。
但我惊奇地发现，学校里我所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同学们都会三三两两主动到施工大军的炊事班里去帮忙，要么抬送井水，要么择菜要么刷洗锅盆与碗筷，甚至也有帮着烧大笼火的。我就亲眼看见了我班的马小跳与刘大嘴两个男生各拿着一柄大板斧满头大汗地帮着炊事员师傅破劈干柴圪塔呢，新劈的木柴黑白分明扔了一地，末了，马小跳两人要走，炊事员用大马勺端了温汤水给他俩解渴，他俩微笑着摆手摇头不喝，那炊事员又忙放下大勺，转身抓了几个白面大蒸馍让他俩吃，马小跳跑得快，离伙房远了，那炊事员就一把拉住了缓步的刘大嘴儿，刘大嘴也不肯接那惹人喜欢的馒头，师傅让得死守(实在)，那刘大嘴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地接着了，对那师傅点点头表示礼貌地谢承，随即又转身，把馍分在两手里拿了，一手低垂，一手高扬，飞跑着呼唤着马小跳的名字等一等，师傅给你大白馍吃哩！前面的马小跳收了跑势，头也不回，只待刘大嘴儿追上，嘿嘿地接了刘大嘴带来的馒头，两人肩并肩嘀咕着边走边往口里噙着馍，一同向学校方向走去了…我也看到一队的黑梅与二队的枝子结伴帮炊事班剥了满满的一筐大白葱，放下后，洗洗手，笑逐颜开的跑开了，如轻灵的小燕子，让女厨师们拉都拉不住，直在后面夸赞，看这俩小女生多好多喜人啊！作了好事还不肯留名。
灰龙湾小学的校园里，平时的学习园地专栏，如今分明又专一多开辟了一爿学雷锋见行动好人好事表扬栏。仅我班里，我所熟悉的同学中就有好几个榜上有名，以及他们所做好事的次数都赫然列在光荣榜之上。如:马小跳2次，苏枝子3人，李秋艳3次，唐宛玉2次，边小义1次，李小琴5次，王小莲4次等等，不胜枚举。
我一进教室，小义就精眉淑眼地迎上来，说老弟，只隔个周末与星期日，昨觉着咱哥们就疏远了许多，嘿嘿，实在很想念啊！
可不么！常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哩，何况都两天多了，能不望穿秋水么！我说。
边小义望望班里的大多同学都在举目望着我俩，便压低声音说，Y毛这几天同学们都象过年似的开展学雷锋做好事活动哩，个个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争先恐后，为咱灰龙湾百年不遇的大建设增砖添瓦贡献自已的一份光和热的…昨不见妳老弟的头哩？！
我说，Y毛小义哥，妳知丟人现眼卖多少钱一斤不！不做则己，一做就一鸣惊人，争个先进，别混水摸鱼，烂芋充数，丟咱哥们的人！
小义迷缝了眼，微红了脸，笑咪吃地扬声道，咱做那么一次好事，也不嫌少…就那也比某些个别人不作一回好事强多啦！
我知道，在实际行动中，我不及小义有发言权。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觉红了脸。于是也就低头不吱声了。
小义就上前轻轻拉我的衣袖，说我找妳就是结伴多做好事的。做好事光荣榜上有名不说，人家工队伙房也不会亏去帮忙的人…最起码饿不着肚子的！
我知道小义家境好，他不为这个，而只是为我着想的，我心头一热，就有点接不上腔了。两人静立了一会儿，我说，咱灰龙湾闹这么大的动静，千军万马齐会战，众志成城绘宏图…妳Y毛咋不事先告知我一声呢？
小义据理力挣，豪迈地说，妳老弟掏良心想想我真没说？！早几个月前，我就给妳透露咱叔正代表大队向公社党委和孙书记申请要在咱灰龙湾修大坝建水电站的事，妳Y毛老弟一直也不知在想啥痴迷啥哩…把咱哥们说的话全当耳旁风刮跑了！他说着，声挑八度，还专一向二排唐宛玉的座位上瞥了瞥，那唐宛玉正绯红着脸，低着眉眼在翻书呢！
我拍了一下小义，说妳别瞎扯远了，若有机会，妳带我到灰龙湾建坝工地去看看那壮观的场面，行么？
嗨！这有何难？一言为定，去就是啦！小义爽朗地回答。
我俩相识一笑，各自回各自的座位了。
我正要落座，虫贝却从后排悄悄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老弟的伤指，好些了么？
还没待我作答，一旁的小琴却惊讶地问我，妳怎么弄伤的？疼么严重么？我怎不知道？…仿佛在哪儿一晃，见妳指上缠绑着纱布的…。小琴说到末句话时，好象正在回忆着哪个暧昧的情节…。
我摇头，轻轻说，不重。离命远着呢！妳一问虫贝同学就知怎弄的了…许是妳在美梦里见过我的指缠白布罢！
小琴一听，就红了脸。一旁的虫贝不好意思地说，小春是在我家要学切菜，谁知那热萝卜一滑，就把左手中指给切了一下！
噢！原来是这样子的！小琴应和着，唇片咂巴了几下，若有所思。忽而抬眉又说，以后切萝卜时，先这样，一刀劈开，分作两半拉，再切就稳当了…免受皮肉之苦，切伤了，挺让人揪人的！小琴说着，一手立掌作刀，在书桌上给我做着示范。
嘻！没想到会家儿在这儿呢？哼，好为人师！巧媳妇儿给小春哥传授起厨艺来啦！我右边的小莲如是调侃着小琴。
我传了，咋啦？拖拉机犁地管得宽。妳浪货有那x本势也拿出来传传！小琴针锋相对不依不饶。
嘻！我才不好卖弄那方面的技艺呢！只是看不惯个别小浪货可可张张地就狗悲耗子惺惺相惜起来了…让本小姐听了肉麻，浑身地不舒坦！小莲也有牙有口地说。
妳…！小琴怒目圆瞪。
我忙摆手劝止。只苦笑着对小莲说，妳小莲出语也太损了…总不能一棒子打倒一大片，洪桐县里无一好人啦！仿佛我们中谁跟谁早已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似的…！
小莲就咯咯地笑了，一时半会儿合不扰嘴儿。
小琴的脸儿则羞得更加通红，嗔了句，这就是驴浪叫，小卖货女的爱浪笑…！
(待续)
4月8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