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号
我改过一次名字。
上小学时,老师点我的名字时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老师的普通话有口音,我的名字念快后和‘厨房’谐音,第一节课下课后我得了个外号:厨娘。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被人叫厨娘,感觉是件非常屈辱的事。
每个孩子都有这样的经历,被同学取外号,除了极少数自己给自己取的外号,绝大数外号都带着羞辱的意味。
厨娘的外号被叫了一年,我气得回家缠着爸爸妈妈要改名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太难听了,真的活不了了,怎么可以有这么难听的名字,我不要被人叫厨房,也不要当厨娘。
为了这事,我妈特意去学校找了趟老师。
妈妈从学校回来脸色也不太好看,回房跟爸爸商量了半天,说带我去派出所改名字。
那次我才知道原来要改名字是件多么麻烦的事。可再麻烦的都不如改名字来的重要。
爸妈拿着新华字典找名字,找了好几个来征求我的意见。可是一个小孩子哪有什么意见呢,只要听上去不像厨房就可以了。
最后爸妈自主给我定了个新名字,他们很高兴地说:行吧,这回绝对没人再给你取外号了。
我天真地以为改了名字以后,大家会忘了那个被叫做厨房的名字,结果同学们反而叫的更欢。为此,我低落过好长时间。
直到三年级,我爸妈实在看不过,给我办了转校,希望换了新环境新同学后,这个糟糕的外号能远离我。
可谁想到,到了新学校新班级,还是被同学取了别的外号。
我小时候的头发又多又厚,南方夏天极热,拖着厚重的头发得天天洗才舒服。每次洗完头,第二天起来,总有几根非常不听话的头发在头顶处支楞着。
上小学根本不懂要漂亮,并不觉得每天顶在头顶的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去学校有多糟糕。坐我后面一个男生被我那几根支楞着的头发激发了灵感。一天,他突然指着我的头发大喊:树着三根毛,你是三根毛!
他像得了一件天大的圣旨一样到处跟同学宣告:有三根毛,她是三根毛!
后来他又觉得叫三根毛太麻烦,跳上讲台大声宣布:以后就叫三毛啦,因为她头顶上有三根毛!
这次我没哭也没找爸妈帮忙更没有向老师告状。
我叫上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拦着那个给我取外号的男生,狠狠揍了他一顿。
四年级的小女生远比四年级的小男生高不少。捧他,我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而很开心。
可这件事的后果是我被找了家长,外号还是被传开。
从那以后,我变成一个学习好但爱欺负人,让老师无比头痛的学生。
被找家长后,我学会掩饰自己的恶劣,拼命地让所有人知道我的优点。这样一来,再欺负别人,似乎有了些底气。
孩子是没有同理心的没有同情心的,孩子的世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学习好,在班上有人缘,善于装成好孩子,这些堆叠在一起,我俨然是小说里狠毒女配的存在。那些喜欢捉弄人的男同学,大部分看见我都绕道走。
可惜,再霸道的孩子,还是免不了被人取外号。这个糟糕的外号一直跟到我高中毕业。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理解不了少年时我的心理。一面认真维持好学生、好孩子的形象,另一面对别的孩子凶狠霸道。
我总给自己设定一个标准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这个标准下,我可以接受,被我欺负的同学打回来,因为,这样才公平。不大不了下次我换种方式报复回去。但我特别讨厌怂包,越怂我越要欺负。
少年时我无比暴劣、伪善。
直到升到高中,重点高中学习压力极大,我只能通过阅读缓解压力。当了小文青后,知道曾经有一位极优秀的女作家也叫三毛。外号带给我的羞辱才彻底消失。
我很骄傲我能和三毛拥有同样的名字(外号),从那以后,这个外号变成我另一个标签。
从被动被人用‘三毛’称呼到主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小号叫‘三毛’,那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上大学后,向寝室的同学介绍自己时,我习惯说:你好,我叫***,小名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