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满长安

我最大的遗憾 是你的遗憾 与我有关

九九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是忽然发现路人都在看自己，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早就哭了。就好像不堪重负的堤坝被蚁穴侵蚀一般，所有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自己叫了十多年的父母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自己居然是被抛弃的孩子。一瞬间，所有欢乐的记忆轰然崩塌，碎成一片一片，然后被伤痛吞没。她蹲在路边，把头埋在膝间，放声哭了出来。

招辰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看了好久好久，心很疼，却没有办法解救。他想要走过去抱紧她，让她不要哭了。可最终他还是停住了脚步——还是不要出去了，连自己都那么痛，怎么能安慰好她呢。他没有资格让她不哭。就让她放肆地发泄吧，那么要强的人，一定不想让哥哥看见自己哭的。

招辰默默等着，路上的行人少了，来来往往的车少了，地上蹲着的人……不见了？

招辰慌张地跑出来，左看右看也不见人。骂了自己一声，赶紧往前跑去，终于在岔路口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九九。

“叶招九……”

九九刚刚把买棒棒糖的钱付给老板，糖纸还没有完全撕开，就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只是还没有转过头，就听见了重物碰撞的声音。

那是她一生中看过最可怕的颜色。

路灯昏暗的黄色，汽车灯光刺眼的白色，马路深不见底的黑，还有哥哥干净衬衫的天蓝色，车头和路面浓浓的红色，混着那恶心的柏油马路混着血腥味，塞满了她的视觉和嗅觉。

“哥！”九九连忙跑过去，脚却一软，重重地向地名扑下去。不顾膝盖和脸上的血和疼，九九连滚带爬，不停地向前，向前，却觉得这段路注满了天河弱水，她越努力，越过不去。

她宁愿自己看不见这个世界，那么她就看不见哥哥流淌出来的内脏和完全失去外形的身体；宁愿自己听不见，那么她就听不见司机颤抖都声音跟120说自己撞人了；宁愿自己没意识，那么就看不见母亲追出来后吓得晕倒的母亲。

可是九九没晕，她扶稳母亲坐在路边，靠在墙上。抱着哥哥冰冷的身体，按住所有她能止血的伤口。平静地听着急救医生赶到后用冷漠的口吻宣布死亡。

清晨醒来的人们发现门前的马路上有一滩血，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听到有人心有余悸地讲述了昨晚的事故，感慨着世事无常，还好不是自己。随即欣赏着湛蓝的天空，绚丽的朝阳，开始了精力充沛的一天。

一只黑色的小狗路过，忽然嗅到一颗撕开一般的棒棒糖，伸出舌头感受到甜蜜的气息。它欢快地摇着尾巴，一口咬住棒棒糖，头左摇右晃地嚼碎了，然后满足地吞了下去。

它没有尝到一点苦味。

太阳升起来，洒水车照常工作者，那朵开在马路上的暗红色玫瑰，就此永远凋零，带着他深深的执念，从世界消失，消失在行人的眼里，消失在路人甲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