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第三重
庄周梦蝶可怕的不是本体到底是人还是蝶，而是未知的起点和无尽的终点…
文/尹熙真
【1】尖叫的麦田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空踩在一大片麦田上。
天空中的月亮闪着诡异的白光。强尽的大风吹着麦田发出扑簌的声音，麦浪随着风的节奏倒下立起，立起再倒下。麦田里的女人们戴着草帽，穿着紫色长衫，正拿着镰刀割麦子。每一刀下去，麦子都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发出了麦秆折断的声音。麦田里的女人们抬起头，举着镰刀邪魅的微笑着笑我走来。我吓坏了，摆动双腿试图逃跑，却直接踩在了面前的空气中，整个人180度反转倒了过来，动弹不得。
麦田里的嚎叫声越来越大，震的耳膜一阵刺痛。我怕极了，紧紧的闭上了眼——所有的声音，消失了。
我睁开眼，下面的麦田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海面上没有一丝风，平静的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镜子中只有月亮和我的倒影。正出神的望着，海中的月亮突然从中间裂开，生出了一株小树苗。我惊讶的抬起头望像月亮，果然有一颗正在生长的小树苗。
我迈动双腿，想去触碰它。但身体却像被从腰间插入了一根轴，一走腿就迈向空中，头向下移着，一圈又一圈的打着转。我被自己转晕了，不再试图往前走，而是盯着眼前的小树苗。
小树苗绿的真好看啊，那一抹嫩绿看的人心醉。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边生长着，直到叶子遮住了月亮最后一丝光亮，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枝条从内到外伸展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压迫感再一次袭来，我被疯狂生长的树苗推出去了好远。我试图抓住树枝，却怎么都够不到。
天地颠倒，我在失重的状态下漂浮着，不知道哪边是天，哪边是地面。
尖叫声再次响起，天地间的重力按钮仿佛被重新设定，我终于不再失重，向下坠落到了无尽的黑暗中…
【2】水滴中的办公室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周围的同事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敲击着键盘。头顶的灯不断的闪烁着，我呆坐了半天缓过了神，原来刚才的麦田、大海、镰刀、月亮都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陈祈安，来我办公室一趟。”老大的声音从他的办公室传来，我看着窗外的天色，不明不暗，分不出是早上还是晚上。
走出员工的办公区，面前是一条走廊，走廊左边是老大的办公室，右边是卫生间。走廊尽头摆着达芬奇的人物抽象画，画中的男人用自己五颜六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我敲了敲老大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坐下吧。”老大头也不抬的说着。我点了点头，拉开老大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等我坐好抬起头，突然发现面前坐的人有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我吓得站起身，迅速把手放在了门把上。
“你干什么？”这个拥有跟我老大一摸一样声音的陌生男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办公室的陈设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窗边的吊兰还在熟悉的位置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招财猫在桌子上冲我摆着手。
正观察着，墙突然开始往房间中间收缩，空间正在变得越来越小。办公桌后面的时钟突然停了，陌生男人定格在了那里，左眼越来越小右眼越来越大，五官开始扭曲，看起来就像走廊的那幅画。
“啊！”我拉开门大叫着跑了出去，刚走出门口，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重新吸了回去，我又坐在老大办公室里。
“你怎么了？”我害怕的抬起头，座位上的人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你最近状态有点儿不太好，客户反映说你总在项目中犯不该犯的错误。我叫你来是想跟你沟通一下，趁着最近项目不忙放你一周的假让你调整一下。”
我看着他说话时一脸关切的表情，恍惚间觉得刚才只是幻觉，面前这个陌生男人就是我们老大，那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出去吧，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给小雅就行。”
我点了点头，关上办公室的门时感觉走廊尽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再次看向了那幅画，总感觉画里的男人想跟我说什么。
想跟我说什么呢？
脸上的一丝冰凉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抬起头，发现天花板开始往下滴水。开始只有几个地方在滴水，慢慢越来越多，竟像是下起了雨。
“下……下雨了。”我喃喃的念着，用右手去擦脸上的水。竟然把自己的右眼擦了下来。我尖叫着看着手上的眼睛，颤抖着不断的摸着自己的脸，希望他能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周围的空间再次变换，我抬头望着周围，发现正坐在一口井的旁边。
“怪物。”“她是一个大怪物。”“她的眼睛长在手上！”“你看，她跟我们不一样。”“她该死！”井里传来的声音听不出男女，甚至听不出年龄，他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也可能谁也不是。
我把手撑在井边望向井里，想要看清里面的人的模样。后面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掉进井里，再次被失重感侵袭…
【3】没有结局的故事
当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卧室的床上。床头的钟表显示着22:00，外面一片漆黑，我脑袋昏沉沉的，觉得累极了。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想着刚才的梦。
“可能是做了个梦中梦吧，但办公室的情景太真实了。”我站在窗边嘟囔道。
外面传来开门声，我愣了一下，试图回忆我是什么时候睡下的，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我必须搞清楚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客厅里传来了电视声，我喊了一声室友的名字，没人回答。我坐在床边回忆着：麦田的肯定是梦了，如果我是在办公室里睡着了那现在家里的场景就还是梦。如果我是在家睡着了……算了，还是出去确认一下吧。
“希宝儿，是你吗？”
我推开卧室门，客厅没有开灯，电视上播着卡酷少儿的熊出没。不对，希宝儿从来不看动画片的。我刚明明听到了动静，可外面却没人。所有没有逻辑，违背现实的场景，都是梦。
我坐在沙发上，想着脱离梦境的方法。记得《梦的解析》上说过，人类能做的最深的梦就是三重梦，麦田一重、公司一重……也就是说，现在家里这重梦醒了，我就能回到现实了。
我走回卧室打开了窗户，前两次都是在坠落失重中醒来的，看来这次也要这样。我搬出板凳，一只脚刚刚站在窗沿，突然听到床上传来了手机微信提示音。
等一系……我在梦里，还从来没有听过微信响。
我把脚收了回来，回到床上查看手机，发现是微信运动的系统消息。一阵冷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我想起来了。
今天身体不舒服，中午的时候请了假，然后……然后就一直在睡觉。看着窗边的板凳，脊背一凉——如果不是这条消息，我现在大概已经死了吧。
“祁安你醒了，”希宝儿站在房门口看着我，“我刚回来发现物业费没交，刚交了上来。你吃饭了吗？我准备煮粥，一起吃点儿吧。”
吃饭的时候，我想跟她讲述我的梦，但是想了一下无从说起，也无法描述。
“你们公司漏水的天花板修好了吗？”希宝儿突然说道。
“漏水，我们公司，从来都没有漏过水啊……”我举着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希宝儿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她的肩膀上爬出了一直红色的蜘蛛，蜘蛛的脸上长着一只眼，这只眼睛……好熟悉。
我望着旁边柜子的倒影，里面的我，没有右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