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生存法则
文/Aris一期一会
公司电梯门在等了一个世纪之后终于开了口,堵在跟前的人若一个个塞进去,还要再过一个世纪。
人肉夹缝中的他此时不由自主地选择快速盘旋在思绪的回想中,让眼前迟徐不进的时间走得快一点。前夜的昏灯下,他用Excel做了策划案,蝇头小楷隐隐约约堆砌在狭小的单元格里狰狞着和他过不去,全凉的美式黑咖啡跟着马桶水的节奏漩涡状打转,不料黏人的苦涩随堵塞的马桶管道喷薄上涌,咕嘟咕嘟地,在不到二分之一平米的空间内作呕给他看,那一刹,他那一堆情绪的垃圾从心头漫上嗓子眼,险些迸出来染脏地板。
然而比这更难熬的是晨暮的必经之路——电梯,它的存在无疑强加给熟悉着的陌生人一种从一楼到顶楼的一分钟内迅速打包伪装自己的生存能力。对他这样“深谙生存处境,不谙生存法则”的公司隐形人而言,过久温柔性的沉默反倒欲盖弥彰他存在感为透明的事实,却倒也激起他的世俗求生欲。
调整好脸颊堆起的微妙表情,随着一股流动,他最后一个被拥入电梯箱子,接着抬起的手臂直愣愣待在半空,霎时身后万千双眼睛直勾勾地聚焦,他必须在两排平行的楼层按钮中做出选择,而这时他又不巧戏剧性的卡在距迟到仅剩几分钟的尴尬局面不知如何是好。初入的“豹子”西装革履,仪表堂堂,占据了箱底对角线中心的位置,赶在“动物们”进来前整了整衣领间的褶皱,这时小心驾驭着恨天高的 “狐狸”面对举起的化妆镜涂抹一丝鬼魅的诱惑,刻意般反照精心布置的美丽,遇到“豹子”后泄了盛气,而又谄媚地拿出夹在衣服里的漂亮尾巴摆来摆去。尾随着“狐狸”的动物们个个在“豹子”身旁打着圆滑的圈儿转着,绕着圆滑的弯儿自叙着那些临时赶出来的“丰功伟绩”,全然忘了在昨夜的歌舞升平中推杯换盏的模样,而那经推诿扯皮后的策划案任务最终沦落到他手里。
迟钝了几秒的尴尬另他无法做出取舍,于是哆嗦着手按下一溜的数字,门缓慢地合上了。
时间被无限的拉长,电梯上升的楼层数变化地可怜,动物们在利益至上的殿堂里报团取暖。仿佛只有他的心空荡荡地,悬浮在电梯这个金属的小箱子里,无处皈依。他的脸扭曲在冰凉的金属箱壁上发热,身子被推到一角,混在扭动的肉体间发怵。他越来越慌了,提溜起紧张的心谨慎地存在于这个狭小的世界。街角小贩调料盒子里的气味从提溜着豆腐脑的指缝间溢出,劣质香水味不肯弥散地留存在大波浪披散着的每一根发丝中。他挣扎地向上仰头,拼命去够新鲜的空气,鼻腔却被一团团气体堵住,绝望地奢望动物们彼此间寒暄的气氛能够自生自灭。
顶层到了,动物们固定紧伪善的面具,各自昂首挺胸出了电梯箱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肉,血脉流过的温度仍存。如此的“生存法则”被众者小心翼翼地演绎,独被他歇斯底里地唾弃。
于是第二天,他索性不冲粘人的咖啡,迎在晨光熹微之前,蜷缩着脖子跨越高铁站前人群推搡的压抑,麻溜地直奔公司安全通道楼梯口。这下他舒服多了,感到神清气爽,最初的从教梦想又都一股脑地窜了出来,活灵活现地反讽着眼前不安的苟且。而这在那金属箱子里是根本无处生根的。
那些精心守候着的梦啊,还在不染尘俗的净土上开着花儿呢。他的心有些倦了,垂下的眼皮黯然失神,下班后跑到公司门口的喷泉旁狠狠地冲起脸来。游走在喷泉池内吃人的生存法则竭力在试图拉扯他的脸直至扭曲变形,他好像有点不认识自己了,只能依稀分辨出模糊的轮廓。
又一个清早,公司电梯停电。步履匆匆路过安全通道走廊的众人,谁也不会察觉隐藏在墙角的字,蚂蚁般大小却在隐隐发光——抽离不安的面具!